“不过,”赵老爷子话锋陡然一转,神色间透着几分神秘,缓缓说道:“这长生珠在历史上确实传说不少,版本也各不相同,传闻在明朝嘉靖年间,东南沿海有一座开元寺就出现过长生珠,那才叫真邪乎。” 此言一出,我们兄弟三人都是一激灵,心想这老头怎么就喜欢在半夜的破庙里讲鬼故事。刚刚慈航寺里的鬼和尚就差点把虎子吓尿了,现在又要讲开元寺。我咽了咽口水,盯着赵老爷子布满褶皱的脸,此刻赵老爷子清了清嗓子,缓缓讲了一个发生在嘉靖三十七年的真实故事。
这一年的秋天,晋江的天空仿佛被捅了个窟窿,暴雨仿若天河决堤,如注般倾泻而下,昼夜不息地肆虐了整整西十九日。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开元寺,此刻也被这恶劣的天气笼罩上一层阴森的气息。檐角的铁马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尖锐的叮当作响,那声音仿佛是无数被困在尘世的冤魂,正疯狂地敲打着往生的大门,声声泣血,令人毛骨悚然。
扫塔僧慧明裹紧单薄的僧袍,提着风灯在千佛殿的回廊间穿行。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芒鞋。他本该在酉时前就完成夜巡,可这场没完没了的暴雨让寺中的排水沟渠全部淤塞,他不得不一趟趟地去疏通。
"阿弥陀佛。"慧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停住了脚步。
药师殿——那座前朝就荒废的偏殿,此刻竟从残破的窗棂间透出隐隐青光。那光时明时暗,如同有人在内里点了一盏将熄未熄的灯烛。慧明清楚地记得,三日前方丈才命人用铁链锁了那殿门,说是梁木遭了白蚁,随时可能坍塌。
风灯在风中剧烈摇晃,慧明的手心沁出冷汗。那青光忽然大盛,在雨幕中勾勒出殿门上斑驳的药师如来像。鬼使神差地,他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
"吱呀——"
腐朽的殿门竟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自行开启。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奇异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此时,头顶传来"喀嚓"一声脆响。
慧明还未来得及抬头,一个鎏金铜匣便从梁上首坠而下,"咣当"一声砸在他脚边。铜匣上的海水江崖纹在青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匣盖因撞击震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
他颤抖着拾起铜匣。匣中是一张残缺的桑皮纸,墨迹虽己褪色,但郑和副使王景弘的落款依然清晰可辨。残页上寥寥数语:"永乐十三年,满剌加巫王献长生珠两颗,嵌于佛目,白珠续命,赤珠夺魄..."
正在此时,殿外的天空忽然炸响一声惊雷,那惊雷仿若就在耳边炸开,震得慧明耳中嗡嗡作响。他猛地回头,却见那诡异的青光在这惊雷响起的刹那,如鬼魅般倏忽熄灭,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依旧如注的暴雨。手中的铜匣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烫得慧明几乎要脱手而出。他下意识地看向匣底,却见那匣底分明刻着两只半阖的佛眼,佛眼雕刻得栩栩如生,可眼瞳处却空空如也。
慧明的喉咙发紧,雨水顺着额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几朵墨色的花。他忽然想起前日清理藏经阁时,曾在一本《星槎胜览》残卷里看到过王景弘的名字。这位跟随郑和七下西洋的副使,晚年突然遁入空门,从此销声匿迹。
"嵌于佛目..."他喃喃重复着,忽然想起铜匣底部那两只半阖的佛眼。转身将风灯举高,斑驳的药师如来塑像在光影中若隐若现。那里本该镶嵌佛目琉璃的地方,此刻赫然是个漆黑的凹陷。
慧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风灯在暴雨中摇曳出扭曲的光影。药师如来塑像低垂的眉眼下,那两个黑洞洞的凹陷仿佛正凝视着他,让他脊背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白珠续命,赤珠夺魄..."他下意识地又念了一遍,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突然,一阵阴风穿堂而过,风灯"啪"地熄灭,整个药师殿陷入一片漆黑。
"轰隆——!"
惊雷震得梁木簌簌落灰。慧明突然听见院子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道:“将药师殿给我围起来。东厂办案,胆敢阻挡者,杀无赦!”。
"谁..."呼唤声卡在喉间,黑暗中,慧明从门缝中看到,院子来了黑压压一片人马。慧明一惊,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供桌,香炉"咣当"翻倒,香灰扑了满脸。
香灰呛入鼻腔,慧明强忍着不敢咳嗽。透过门缝,他看到东厂番子手持火把如鬼魅般矗立在暴雨中,将药师殿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名面白无须的紫袍太监,腰间悬着鎏金牙牌,正是东厂提督曹化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