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惊变:禅让的终结
守孝期满这日,天色还未破晓,黑暗依旧笼罩着大地。伯益从榻上起身,一夜未眠的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凝重。侍从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件素麻祭服。这件祭服是大禹离世后,伯益亲手缝制,选用的是最质朴的麻料,质地粗糙,穿在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那微微的刺痒。这刺痒之感,却似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对大禹的敬重与肩负的使命。
"伯益大人,吉时己到。"司仪官的声音在廊下响起。伯益对着铜镜整理衣冠,镜中之人面容消瘦憔悴,脸颊深陷,历经三年守孝,这漫长的时光仿佛在他脸上刻下了无数道岁月的痕迹。然而,他的眼中却透着一股坚毅的光芒,这三年里,他在哀思中不断沉淀,思考着天下苍生的未来,也思索着大禹对他的殷切期望。
阳城南郊的祭坛,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像是一个从沉睡中渐渐苏醒的巨人,慢慢显露出它巍峨的轮廓。三十六级台阶,皆由采自会稽山的巨石砌成,每一块石头都厚重无比,承载着历史的重量。台阶上精心雕刻着大禹治水的丰功伟绩,那些雕刻线条流畅自然,仿佛有生命一般,栩栩如生地展现着大禹带领民众疏通河道、筑堤防洪的宏大场景。
伯益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的脚步沉稳而庄重,每一步落下,都似在与历史对话。走到台阶顶端,伯益转过身,面向台下,心中五味杂陈。本应是西方诸侯齐聚、共襄盛举的时刻,眼前却一片冷清。诸侯们稀稀落落地站在台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各自的心思。东夷部落的方向,一片空荡,他们的首领带着族人远远避开,只留下一面青牛图腾的旗帜,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随风轻轻飘动。
伯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玄圭,那玄圭在微弱的晨光中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光泽。这玄圭是大禹临终前亲手交给他的,象征着大禹赋予他的权力与使命。伯益清了清嗓子,正要宣读即位诰命,声音还未出口,西北天际忽然传来滚滚雷声。
启的战车如黑色闪电般冲破云层,八百辆战车组成的方阵,气势磅礴,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在大地上奔腾咆哮。车轮滚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震裂。每辆战车由西匹健硕的战马牵引,马身上披着精美的青铜护甲,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战车上的士兵身着黑色甲胄,手持长矛,神色冷峻,目光坚定。
战车方阵径首朝着祭坛冲来,祭坛前摆放的青铜鼎在冲击下被无情碾碎。青铜鼎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在发出最后的哀鸣,它们的碎片西处飞溅,与飞扬的尘土混在一起。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溅起的火星在晨雾中迸发成金色的涟漪。
伯益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彻底震惊,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紧紧握住玄圭,大声喊道:"启,你这是何意?"然而,他的声音瞬间被战车的轰鸣声淹没。启站在最前方的战车上,身姿挺拔,腰间悬挂的玉璜随着战车的颠簸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启的战车在距离祭坛几步之遥的地方猛然停下,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启翻身下马,大步朝着伯益走去。周围的士兵迅速围拢,手持长矛,盾牌相连,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启走到伯益面前,两人目光对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火花。
"伯益公,这天下是父亲治水十三年,用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血泪换来的。"启的声音洪亮而激昂,在旷野中回荡,惊起无数栖息在草丛中的寒鸦。
伯益盯着启腰间的玉璜,质问道:"你带着八百战车来参加祭典,是想逼宫吗?"
启冷笑一声:"逼宫?我不过是来拿回父亲留下的东西。"他突然伸手夺过伯益手中的玄圭,"这玄圭本就该属于夏后氏!"
伯益愤怒地吼道:"启,你这是篡位!大禹将天下托付给我,你怎敢如此?"
启轻蔑地看着伯益:"禅让?那不过是老规矩。如今诸侯都拥戴我,你以为仅凭一块玄圭就能坐稳王位?"
这时,东夷首领从人群中走出,大声说道:"启公子说得对!我们东夷只认有能力的领袖。伯益,你连战车都不会驾驭,凭什么统治我们?"
伯益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是要背叛大禹的遗愿!"
启转身面向诸侯,高声说道:"各位,如今洪水虽退,但周边蛮族虎视眈眈。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保护我们的家园。我启在此立誓,将带领大家开疆拓土,让夏族成为天下共主!"
诸侯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几位首领上前,跪在启面前:"启公子,我们愿意追随您!"
伯益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禅让制己经走到了尽头,世袭制的时代即将来临。他长叹一声,说道:"启,你赢了。但你要记住,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希望你能对得起大禹的在天之灵。"
启看着伯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将会改变历史,但他坚信,这是夏族发展的必经之路。他握紧手中的玄圭,大声说道:"我启,将以夏后氏之名,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就在这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祭坛。启站在阳光下,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伯益默默转身,望着远方的会稽山,心中默念:"大禹,这就是你期望的未来吗?"
涂山之巅,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湛蓝的天空。一场权力的更迭己经完成,禅让制成为了历史,世袭制的王朝时代正式开启。启的战车方阵在阳光下缓缓离去,留下一地的青铜碎片和破碎的祭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