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象阵裂帛
春雾漫过永昌郡隘口时,卓王孙的商队正被三十头战象堵在瘴林中。
缅人酋长帕那吉高踞象背,青铜鼻环在晨光中泛着冷意。他抛下一柄崩口的铁斧,斧身阴刻的“卓”字己被血迹浸透:“汉人的铁器,砍三棵树就废了!”
卓王孙掀开马车帷幔,腐叶气息混着象粪腥臊扑面而来。他瞥见帕那吉腰间那柄镶翡翠的弯刀,忽然用古蜀语高喝:“不是铁器无用,是你的人不懂淬火!”
象群突然骚动。老酋长瞳孔骤缩——这汉商口中的古蜀语,竟与他祖传的《勐卯王歌》韵脚相同。
“此斧淬火时少了一道浸尿工序。”卓王孙掷出随身匕首,刀锋轻易削断象轿铜钉,“真正的卓氏铁器,该是这样的。”
帕那吉抚摸着匕首上的火纹钢,忽然吹响骨哨。瘴雾深处,百名藤甲兵抬出十口檀木箱,掀开时碧光冲天——缅甸翡翠原石堆叠如山,最大的那块足有牛首大小。
二、鬼市蜃楼
腊月望夜,卓氏商队摸进身毒国鬼市。
月光照在恒河支流上,浮动着无数萤火般的商船。身毒商人阿罗顺举起犀角灯,灯影里浮现出鬼市真容:娑罗树下,天竺舞姬脚铃与波斯银币叮当混响;安息香料混在吐蕃麝香中,蒸腾出诡异的紫烟。
“汉商要的犀角,需用这个换。”阿罗顺拍开陶罐,黑膏腥臭扑鼻。卓王孙的译师瞬间惨白:“是…是罂粟膏!”
火把忽暗。二十名黑衣客从船顶跃下,弯刀首取翡翠箱。卓王孙反手抽出淬毒匕首,却见阿罗顺吹响犀角号——河面突然升起无数萤火,照亮暗处潜伏的鳄群。
“在身毒,犀角能招财,也能招魂。”阿罗顺的笑声混在鳄鱼低吼中,“卓公的翡翠我收了,罂粟膏还请带回汉地。”
当夜,卓氏商船在恒河上燃起大火。三百斤翡翠沉入鳄腹,却换来犀角千支、佛经十箱。
三、巫盐祭器
元封三年的春祭,卓王孙在临邛祖祠摆出奇景:七尊翡翠雕成的盐神像环列青铜鼎,犀角灯将神像映得通体透绿。蜀郡守的祭文念到一半,忽然被鼎中异象惊退——盐水沸腾时,翡翠神像竟在蒸汽中渐显人面!
“此乃身毒秘术。”卓王孙撒入一把金砂,“以犀角粉混邛盐,可现神灵真容。”
郡守的朱笔悬在《盐铁专卖疏》上,迟迟不能落款。他看见每尊神像背后都阴刻着“卓”字,翡翠纹理恰好遮住刻痕。这不是祭器,是催命符——若强收盐场,明日全蜀都会传闻郡守触怒盐神。
三日后,朝廷特使快马离蜀,鞍袋里塞满犀角与翡翠。未央宫传来口谕:“卓氏进献祥瑞有功,特许经营南中盐井。”
西、茶马谍网
深秋的滇池畔,卓王孙在普洱茶饼中藏入钢针细信。
马帮首领多吉掰开茶饼,针尖梵文在火光中显现:“吐蕃骑兵己至怒江。”他将茶渣泼入篝火,“汉地的铁,藏地的马,卓公要的恐怕不只是生意。”
“我要的是路。”卓王孙展开《西域舆图》,指尖划过尚未标注的雪山,“从蜀郡到身毒,从滇国到波斯,卓氏的商队走到哪里,这条路就通到哪里。”
多吉的弯刀突然出鞘,将舆图钉在木桩上:“吐蕃赞普也在找这条路,他开的价是你的三倍。”
“他给的是金子,我给的是命。”卓王孙掀开斗篷,露出心口狼头刺青——与二十年前漠北那夜,霍去病身上的一模一样。
五、海贝谶语
元封西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卓氏新辟的永昌商埠。
帕那吉的孙子捧来贝叶经,经文间夹着血书:“翡翠矿脉将尽,速取犀角。”卓王孙却将经卷投入火塘,烧出七颗海贝——这是缅人最恶毒的诅咒,预示商路断绝。
“阿爷,商队还派吗?”长孙卓衍握紧马鞭。
“派,用大象运铁器。”卓王孙着翡翠盐神像,“告诉帕那吉,汉地的盐能蚀穿翡翠,也能蚀穿人心。”
当夜,三百头战象驮着淬毒铁犁奔向缅境。象铃声中,卓王孙独坐商埠碉楼,将犀角雕成匈奴狼头符。月光透过符眼,在地上投出斑驳影迹,恰似一张笼罩整个西域的商网。
(本章完)
下节预告
第八章《家族分治》:当卓氏商路横贯东西时,一场比朝廷更凶险的危机正在滋生。卓王孙发现,有些刀锋,永远淬在至亲骨血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