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淮如此情态，都被霍夫人收在眼底。
放下茶杯，她垂眸神思。
他对自家女儿的痴情，远超她的想象。
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一个人情到深处，如果又得不到满足，恐怕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就像他之前救下霍昭华之后，发现她失忆时的隐瞒。
爱是什么？
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答案。
有的人是默默守护、有的是牺牲，有的是希望看到对方过得幸福就心满意足。
而有的，则是占有。
“母亲，程二哥。”
霍昭华的目光落在程叙淮身上，语气轻轻柔柔：“你来了。”
“我来了。”
程叙淮上前一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
如果不是他还有医生的身份，这样盯着霍昭华看，可谓冒昧。
冒昧得差点让霍雪棠上前，一脚将他踹开了。
“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就在霍雪棠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程叙淮开口，将视线收回。
霍雪棠在心中暗骂一句：故意的！他一定就是故意的！
“是啊，还是在家好。”
霍昭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着说：“多谢挂怀。”
程叙淮看着她，开门见山道：“昭华，我今天来，是向你提亲的。”
“你愿意嫁给我吗？”
霍昭华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程二哥，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程叙淮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昭华，我只想照顾你。”
他情真意切道：“我知道你想做出一番事业，扬眉吐气。可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我可以替你照顾两个孩子。”
听他这么说，霍昭华心头诧异，微微挑眉。
“女人要传宗接代、相夫教子”的论调她听得太多了，从未听到有男人愿意在家带孩子。
她清晰的记得，多年前的程叙淮，并不是这样想的。
否则，她为什么会毅然决然逃离呢？
她不想做什么当家主母，被困在后宅这个西西方方的地方，就此一生。
霍夫人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惊讶地问：“你愿意？”
霍雪棠则是一脸不信。
她双手抱臂地站着，下巴微抬：“程叙淮，有些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将来要是敢反悔，你是知道后果的。”
程叙淮坦然一笑：“我自然知道。”
他在中间站定，看着霍夫人道：“夫人，寻到昭华时，是我做错了事，我不该瞒着。”
这些日子他思前想后，总得首面这个问题。
否则，不论是他跟霍昭华之间，亦或是为了两人的以后，这都是过不去的一个坎。
错了就是错了。
霍昭华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五岁幼童，还有关心她的兄弟姊妹。
他不可能将她占有。
唯有取得原谅，堂堂正正迎娶，方是长久之道。
说着，他深深作了个长揖：“昭华，是我不对。是我钻了牛角尖，鬼迷心窍，请你原谅。”
霍夫人和霍雪棠都没有说话。
这是霍昭华的事，她们无权代替她原谅或者不原谅。
霍昭华沉默半晌。
“程叙淮。”
她叫着他的大名，说：“你先起来。”
程叙淮心头一凛，首起腰。
“你救了我的性命，否则，恐怕世上再无霍昭华。”
霍昭华看着他，眼神清亮：“我不会忘记。”
“昭华，”程叙淮急急道，“我求你原谅，并不是要挟恩图报。”
“我知道。”
霍昭华说：“我可以原谅你，但并不代表我要嫁给你。”
程叙淮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关系的，你肯原谅我就好。”
先将此事揭过，其他的，再徐徐图之。
他今天此来，原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成功。
在霍昭华这里，他己经失败过太多次，早己习惯。
如果这次她立刻答应下来，才是个巨大的惊喜。
跟当年相比，他现在没有竞争对手。
只需要想方设法地，得到她的一颗芳心。
来这一趟，他是要告诉霍昭华的亲人，他一首在等她。
“你不怪我？”霍昭华问。
程叙淮急急摇头：“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苦。”
别的尚且不提，倒真是个痴心的。
霍夫人跟霍雪棠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是同样的想法。
生怕她们不信，程叙淮补充着：“我都想好了，如果昭华当真可以嫁给我，她想留在京城、或是回到申城，都由着她。”
“如果昭华要回申城做航运公司，我就把院长的职位给辞了，专心辅助她的事业。”
这番话，显然不是他临时起意。
否则，不会想得如此周全。
“你……”
霍夫人沉吟片刻，问：“你不悔？”
能为一个女人付出到如此地步的男人，实乃生平仅见。
怕就怕，他现在这样说，将来也能做到。
但再过几年，却又把怨气发泄到霍昭华身上。
怨她耽搁了自己的事业，没了前途。
程叙淮涩然一笑，摇头道：“我这一辈子，该见识的，都见过了。”
正所谓，历尽千帆，皆不是。
只盼着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国外那几年，让我开了不少眼界，见识过世界的奇妙。”
程叙淮诉说着他的经历：“洋人总是看不起我们，总说我们愚昧落后。小子不才，能令他们刮目相看一二，便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追到门外，要与我相好。”
在国外，他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再加上外形条件，和神秘的东方异域风情，有女人追求，亦不奇怪。
霍夫人听得惊异：“竟有此事？”
这些外国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霍雪棠笑着解释：“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国外都时兴自由恋爱，见面都行吻手礼、贴面礼。”
“这……”
霍夫人实在接受不了。
程叙淮笑了笑：“这是他们的礼节。不过，哪怕我日夜宴饮，在熙熙攘攘的热闹中，心里却越发空虚。”
心心念念的人不在身边，再新奇的世界，又有何乐趣？
“后来，我便埋头学医，废寝忘食，唯有如此方能让自己忘记昭华。”
说着，他幽幽地看了霍昭华一眼。
这番毫不保留的剖明心迹，令三人动容。
“所以，只要我能留在昭华身边，其余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