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济医院是我所购买的产业,我在那里做院长,是为了更方便的照应昭华。”
程叙淮如实道来:“做不做院长,并没有所谓。”
这番表述下来,他说得非常清楚了。
无论是回国,还是他接下来的人生,他都会以霍昭华为主。
其他的都不重要。
听在霍昭华耳里,落入她心间,由不得不感动。
或许,他真的是可以共度下半生的良人?
长睫轻颤、胸口急促起伏,都昭示了霍昭华内心的激动。
“华儿、棠儿。”
霍夫人开口:“你们先回去,我有些话,再问问叙淮。”
霍昭华收敛心神:“是。”
既然母亲让她回去,就一定有母亲的道理。
看着霍雪棠推着霍昭华离开,霍夫人看着程叙淮,问出她最在意的问题。
“昭华嫁过人,生了孩子。你当真可以不在意?”
这个世上,如果真有男人能做到这一点,恐怕就是圣人了。
而且,霍昭华跟程叙淮的情况还不一样。
是他们两人相识在先,是霍昭华拒绝了程叙淮,选择了另一个男人。
程叙淮一愣。
他没想到,霍夫人会首截了当的问出来。
“不……”
程叙淮摇头苦笑:“我如果说不介意,那一定是欺骗夫人。”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嫉妒得发狂。
他想不通。
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多年的情分,会败给一个粗俗的穷小子?
就因为他能逗昭华开心?
还是他一穷二白,敢打敢拼?
论外形容貌,他自认并不会输给楚世昌。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最后,只能黯然远走他乡。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程叙淮道:“念念很可爱。我曾经以为自己并不想见到她,但后来发现我错了。”
“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是我的福分。”
他所介意的不是念念,而是楚世昌。
但这个男人是她的过去,他必须要接受了霍昭华的过去,两个人才能迈向未来。
总是沉溺过往,没有任何意义。
霍夫人点头:“在你这个年纪,能想得如此通透,倒是难得。”
认真论起来,程叙淮也不过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语气沧桑,倒像是过了大半辈子一样。
“不过,”霍夫人语气一顿,观察着他的神色道,“霍昭华还有一个儿子,你也能接受吗?”
“儿子?”
程叙淮整个愣住。
为什么还有个儿子?
跟谁的儿子?
她还有别的男人?
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瞒着自己?
刹那间,无数个问号争先恐后的,从他心里冒出来。
程叙淮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片刻后才垂目道:“夫人,我没有立场介意。”
他知道,霍夫人想看他的态度。
但没办法,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假不了。
这些年的经历己经让他明白,撒谎容易,圆谎难。
越重要的事情,越需要坦诚。
“我知道了。”
霍夫人的目光从审视,重新变得柔和。
“那个孩子你见过,”她含笑说,“是阿生,昭华将他养在膝下,写进了族谱。”
“阿生?”
程叙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他。”
那个沉默的小少年。
到了现在,他方才知道,他有惊无险的通过了霍夫人刚才的考验,后知后觉的感到庆幸。
额角凉沁沁的,程叙淮伸手一摸,竟然不知何时起,被吓出了冷汗。
“你这孩子。”
霍夫人笑着说:“老爷给阿生起了个名字,叫霍瑾。”
“多谢夫人告知。”
霍夫人放下茶杯:“好了,你且去吧。”
“我瞧着,昭华不会在京里留太久,这里不适合她。”
老规矩盛行的京城,还不能像申城一样,平和的接受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都说寡妇门口是非多,带着儿女回到娘家的女儿,同样会遭受许多的议论和不公。
霍夫人深知这一点,更知道以三女儿的脾性,如果硬要让她留在京城,她会慢慢枯萎。
无法绽放出璀璨光彩。
作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明了霍昭华的追求。
又怎忍心折其羽翼?
看着程叙淮,霍夫人缓缓道:“过完年,你就护着她回去。”
“往后,只要华儿点头,我这里就准备替她操持婚礼。”
闻言,程叙淮有些懵,随即大喜。
竟然这么容易,就过了丈母娘这一关?
他后退一步,拱手座椅:“请夫人放心,在下定当尽力护住昭华母子安全。”
绝不会再放手。
好不容易,他才走到这一步。
霍夫人端茶送客,让下人送程叙淮出去。
她坐在原位,闭目沉思了良久,才扶着嬷嬷的手,往隔壁霍昭华所住的小院而去。
隔墙处,泥水砖瓦匠人仍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花墙己经砌成一小半,初见雏形。
这里是后宅。
虽说不像前朝那样,需要守着男女大防,但这么多人出入,总是不便。
因在过年期间,霍夫人加了双倍工钱,请来三十多名熟练匠人,完工速度极快。
能进来督军府的工匠,都是做惯了活路的,手底下都有真功夫在。
霍夫人只是把想要的花墙给描述出来,再将昨天拆墙后留下来的那些花窗指给他们,砌出来的效果,跟以前的花墙,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雪白崭新之外,完美融入现在的园林风格。
可想而知,待这堵隔墙全部砌成后,督军府的园子将和之前一样。
霍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她一边走,一边吩咐嬷嬷:“人家到我们这里来干活,大过年的,别亏待了。”
“茶水热汤不要断了,中午再多加一道菜。”
“是。”
老嬷嬷应了,笑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我这也是为了老爷的名声。”
霍夫人缓步前行:“他啊,最不擅长这个。”
“夫人说得是。”
走进霍昭华所在的小院,高妈妈迎了上来:“夫人怎么来了?也不差人来提前说一声,我们这儿什么都没准备。”
霍夫人是督军府的当家主母,都是儿女晚辈前往她的正院,很少来其他院落。
“不用准备。”
霍夫人笑吟吟地往里走着:“我就来看看孩子们。”
“祖母,祖母!”
听到她的声音,念念一蹦一跳地跑出来,欢快道:“姆妈,祖母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