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贝站在北城医院顶层的抢救室外，看着那盏亮起的红灯思潮翻滚。
忽然，红灯灭了。
吴教授推门而出，白大褂左襟沾着几点暗红，那是父亲的血。
老教授摘口罩的手在发抖，“安小姐，进去吧。老爷子醒了，但……”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随时可能……”
吴教授还没说完，安贝贝己冲进病房。
“爸……”安贝贝扑倒在父亲的床头，“爸，贝贝来迟了。”
“爸，您一定要好好的。您说过病好了以后，就亲自教我管理集团，可不许耍赖。”安贝贝的声音颤抖，“集团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您一定要健健康康，集团不能没有您。”
“贝贝……爸爸怕是要，食言了。”安柏庭声音虚弱，“你一定要替爸爸，守住集团……”
“爸爸不甘心呀，药品研发基地……”
“爸，没关系的，药品研发基地没了就没了，只要您身体健康，我们以后可以重建很多个药品研发基地。”安贝贝握着父亲的手。
“董事会……我没想到，那些，董事会成员……”
……
上午董事会议时，私人医生和助理推着轮椅上的安柏庭走进会议室，十八位董事热烈的欢迎声令他心潮澎湃，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以前风云叱咤的时光。
“诸位。” 他的声音通过隐藏式麦克风传遍全场。
“如今有损集团利益的事一桩接一桩地发生，我深感惭愧，让各位董事蒙受损失。”轮椅在主位停下。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康盛初创时期的老照片，“但有些隐患，早在某些人试图动摇管理层根基时就己埋下。”
会场响起细微的骚动。
王董事刚要开口，安柏庭突然抬手示意助理推来投影屏。
蓝光照亮他的侧脸，屏幕上出现一张模糊得像团水墨的照片，但其中的部分，却清晰地映出霍行深书房地毯上的珊瑚色鞋。
与安贝贝定制的高跟鞋款式分毫不差。
他指着照片上的鞋，“你们知道这双鞋是谁的吗？”
助理见安董的头微微偏了一下，马上从袋子里拿出一双与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珊瑚色高跟鞋。
“另外，陈教授指甲缝里的碳纤维碎屑，竟和安贝贝实验室新引进的特种材料成分完全吻合。”
“不可能！” 刘董事猛地站起，“我刚刚来的时候还在集团门前见过安小姐，她脚上也是一双这样的鞋。”
“对，安小姐站在集团门前一一问候大家。”
“安董！” 张董事的拐杖重重敲在大理石地面。
“您住院期间，是安小姐每天加班到深夜，在维持集团正常运转。”老人激动得咳嗽起来，“现在出了事，您难道要拿亲女儿来当挡箭牌？”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
安柏庭盯着张董事颤抖的白发，忽然伸手推开助理。
在众人惊呼声中，撑着桌面缓缓站起。
“挡箭牌？” 他缓步走向张董事，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我安柏庭这辈子，从不需要别人替我背锅。” 他停在老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略有紧张的脸，“但有些人，总以为扶着我坐轮椅，就能握住集团的方向盘。”
空气里浮动着领带夹碰撞的轻响。
“哈哈哈……”
安柏庭的大笑声在会议室回荡，他回到主位上，西装挺括的肩线，映着窗外的晴空，右手虚虚按在会议桌沿，仿佛己经握住了权杖的顶端。
十八位董事的目光聚焦在他重新站首的双腿上。
“从今天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胜利者的颤音，却在说出下一个字时突然卡住。
他的脸色突然苍白，双手还来不及抓住桌沿，在助理的惊呼声中，身体软瘫着倒了下去。
“救护车就在楼下！”私人医生大声呼喊。
……
监护仪的绿光在安柏庭脸上跳动，将他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
“爸，只要您喜欢，董事长的位置没人跟您争。”安贝贝声音哽咽。
“婉清……”安柏庭突然剧烈抽搐，虚弱地抬起手，指向门前。
安贝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门前空荡荡，人影都没有。
“对不起……”安柏庭的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松弛的面皮挤出沟壑。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混沌中，他感觉自己正坠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监护仪的声响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将他拖回那个改变命运的雨夜。
他仿佛又回到老宅的大门前，暴雨冲刷着妻子林婉清清秀的脸。
她拖着行李箱，“女儿今天开始己经成年，柏庭，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的声音混着雨声，在安柏庭的耳朵里却清晰无比，“柏庭，你变了，你变得不再是我爱的那个儒雅大度的男人，你现在太恐怖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他拽着她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
雨水灌进眼睛，让他看不清她眼底的失望。
“你只能是我的，永远是我的，生生世世都不许离开这栋老宅。”他嘶吼着，变得陌生而狰狞。
“柏庭，好聚好散，别让我用余下的生命来恨你。”
“恨？我把你捧在手心，你竟然说恨！”安柏庭突然仰头狂笑。
“别仗着我对你的爱为所欲为，你要知道，带上我的钻戒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别想离开我！”
“你休想！安柏庭，就算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天，我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林婉清用力挣脱，钻进白色小车，扬长而去。
“婉清！”安柏庭怒吼，“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跌坐雨中，“你不该喝那杯咖啡……”他没有阴谋得逞后的欢喜，而是极度的悲伤，脸上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
他不明白，他给了她最好的生活，为什么换不回她从前的笑容？
他以为将她留在身边，就能守住这份爱，却不知道从何时起，爱己经变成了一场扭曲的执念。
现在，他终于要去见她了。在黑暗彻底将他吞噬前，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解脱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