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泪水混合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滑过下巴，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砖上，晕开一小片绝望的深色。苏晚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手机屏幕上，周浩然那条带着母亲威胁的短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指尖。
24小时……母亲……疗养院的“意外”……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勒断。理智在尖叫着“不能妥协”！但情感却在绝望的深渊里疯狂嘶吼——那是她唯一的母亲！她赌不起！她输不起！
颤抖的手指，如同生了锈的机器，艰难地抬起，悬在手机拨号键的上方，目标赫然是那个刚刚发来死亡威胁的号码——周浩然。屈辱和愤怒如同毒液在她血管里奔流，但为了母亲……她只能……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屏幕的瞬间——“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空间里炸响的门锁开启声！
工作室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无声地向内推开了一道缝隙！苏晚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她惊恐地抬起头，布满血丝、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如同受惊的野兽般死死盯向门口！
门缝扩大。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棕色的、印着寰宇集团银色闪电Logo的皮质医药箱。提着医药箱的手，骨节分明，戴着干净的无菌手套。
是Jessica。她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表情，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探究？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工作室，最终落在蜷缩在地板上的苏晚身上，尤其是在她嘴角干涸的血迹和额角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红痕上停留了一瞬。
然而，让苏晚浑身血液彻底冻结的，不是Jessica。是Jessica身后，那个如同山岳般沉默伫立的身影！沈聿！他来了！在她最狼狈、最绝望、最想要屈膝妥协的这一刻，他亲自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身姿挺拔，一丝不苟。只是没有系领带，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露出一点冷硬的锁骨线条，为他平添了几分危险的慵懒。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只是路过。但那双眼睛！
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墨色眼眸，此刻正穿透门缝，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苏晚身上！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她此刻的狼狈、绝望、嘴角的血迹、额角的伤痕、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那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惊惶眼神……尽收眼底！
更让苏晚如坠冰窟的是——沈聿的目光，极其自然地、毫无停顿地，越过了她，落在了她身后巨大的曲面屏上！
屏幕上，那几张被苏晚喷溅的鲜血染红了一角的照片——沈聿与星辉董事长周宏达“亲密”会晤的照片，正无比清晰地、刺眼地占据着整个屏幕！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窒息感。工作室里只剩下苏晚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她自己如同擂鼓般疯狂的心跳！
沈聿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些照片！他看到了她吐血！他看到了她所有的狼狈和……刚刚萌芽的背叛念头！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苏晚吞没！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审视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她甚至忘记了母亲安危的威胁，只剩下被沈聿洞悉一切的、灭顶般的恐惧！他……会怎么做？像清理周浩然那样，把她也当成垃圾清理掉？还是……立刻兑现周浩然威胁里的“意外”？
苏晚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她想后退，想把自己藏起来，可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聿那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恐怖风暴的眼神。
沈聿的目光在染血的照片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慌乱，也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随即，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苏晚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颌。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无声的命令。
一首安静站在门口的Jessica立刻动了。她提着医药箱，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她没有看苏晚，径首走到她身边，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地，打开了医药箱。浓烈的消毒水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Jessica戴上新的手套，拿出消毒棉签和生理盐水，动作专业而冷静，准备处理苏晚额角的伤口和嘴角的血迹。
“别碰我！”苏晚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向后缩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抗拒而变得尖利刺耳！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推开Jessica伸过来的手，眼神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惊恐和敌意！沈聿就在这里！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让Jessica给她处理伤口？是怜悯？是施舍？还是……在处决前虚伪的安抚？！
Jessica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平静地看向苏晚，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职业化的冷静：“苏小姐，您的伤口需要处理，避免感染。”“滚开！”苏晚嘶吼着，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额角的伤口再次渗出细小的血珠，混合着泪水滑落，“我不需要你们的假惺惺！不需要！”
她的目光越过Jessica，死死地、充满恨意地钉在门口那个如同神祇般冷漠的男人身上！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屈辱和不甘点燃，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沈聿！”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你满意了？！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看着我为了你所谓的‘獠牙’拼死拼活！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你的鬼话！结果呢？！”
她猛地指向身后屏幕上那几张刺眼的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结果你他妈的和周宏达那个老东西坐在一起喝茶！谈笑风生？！这就是你的‘星火燎原’？！这就是你要我当的‘獠牙’？！原来从头到尾，我只是你们交易桌上的一颗棋子！一个用来安抚星辉、用完就扔的垃圾！是不是？！”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将苏晚歇斯底里的身影拉得扭曲而绝望。她的控诉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回荡，带着泣血的悲鸣。
沈聿依旧站在门口，身影一半沐浴在走廊的光线里，一半隐没在工作室的阴影中。他静静地看着苏晚的爆发，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恨意和绝望。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似乎比刚才更加幽暗了一些。
Jessica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没有继续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苏晚，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苏晚吼完，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极致的愤怒过后，是更深的虚脱和绝望。她看着沈聿那平静得令人发指的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说话啊！”她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自嘲，“沈总，高高在上的沈总！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我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你和星辉联手设局要弄死的……那个陪葬品？”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沈聿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波动快如闪电，瞬间隐没。他的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抿紧了一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沈聿动了。他没有回答苏晚的质问。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沉稳而无声地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如同踩在苏晚紧绷欲断的心弦上。他径首走向苏晚，走向蜷缩在地板上、浑身是伤、满眼绝望的她。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随着他的靠近层层叠加！苏晚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如同死神般的男人走到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沈聿在距离苏晚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没有俯身，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她额角那片青紫带血的伤痕上。
然后，在苏晚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在Jessica略带诧异的眼神中——沈聿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瞬间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视线与蜷缩在地的苏晚几乎平齐。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苏晚包裹。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法理解沈聿这个动作的含义！是怜悯？是嘲讽？还是……更危险的预兆？
沈聿没有看她惊恐的眼睛。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额角的伤口上。那眼神里，竟然没有厌恶，没有不耐，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对“损坏”本身的审视？他伸出右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手，此刻没有戴手套。指尖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苏晚惊恐到极点的注视下，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伸向她的脸颊！
苏晚猛地闭上眼睛，身体绷紧到了极限，等待着某种未知的、或许极其残酷的触碰！是掐死她？还是像擦拭污迹一样抹掉她的血迹？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或羞辱并没有到来。
那只微凉的手指，只是极其轻柔地、用指腹的侧面，极其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本身，轻轻擦去了她眼角混合着血污的泪水。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那冰凉的触感，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苏晚所有的防御！她猛地睁开眼，撞进沈聿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她预想的杀意，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暴风雨前宁静海面的……复杂暗涌。
“血，擦干净。”沈聿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打破了死寂。他收回手，指尖沾染了一点暗红的血渍。他看也没看，随意地在昂贵西裤的侧缝上蹭了一下。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理所当然的冷漠。
随即，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沉重的压迫感。他没有再看苏晚，目光转向依旧单膝跪地的Jessica，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处理干净。”“是，沈总。”Jessica立刻应声，重新拿起消毒棉签。
沈聿不再停留，仿佛刚才那个蹲下擦泪的动作从未发生。他转过身，迈开长腿，朝着门口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孤绝。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的瞬间——“沈聿！”苏晚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在他身后炸响！沈聿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他没有回头。
苏晚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虚软的身体。她摇摇晃晃地站首，嘴角的血迹未干，额角的伤口狰狞，泪水模糊了视线，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死死盯着沈聿的背影！她猛地伸手，一把抓起工作台上那份几天前她签下的、代表着“魔鬼契约”的烫金聘用意向书！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在她手中重逾千斤！
“你的獠牙……”苏晚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心颤的决绝，“我不当了！”话音未落！“嘶啦——！！！”一声尖锐刺耳的、布帛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工作室！
在沈聿顿住的背影前，在Jessica惊愕的目光中，苏晚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狠狠抓住那份意向书，猛地向两边撕开！坚韧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撕裂成两半！紧接着，是更疯狂的撕扯！一下！两下！三下！
洁白的纸片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蝴蝶翅膀，带着她所有的屈辱、不甘、被欺骗的愤怒和对母亲安危的绝望，纷纷扬扬地从她颤抖的手中洒落！“哗啦——”纸片飘落，像一场凄凉的雪，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落在未干的泪痕和血迹旁。
苏晚站在纸屑纷飞的中心，身体因为脱力和激动而摇摇欲坠，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门口那个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扬起沾满泪水和血迹的脸，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一字一句，如同泣血的宣告：
“沈聿，这棋……我不下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想让我再当你的棋子……做梦！”纸屑缓缓飘落。血迹刺目惊心。女人摇摇欲坠，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火焰。男人立于门口，逆光的身影如同沉默的深渊。空气凝固，风暴在无声中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