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溃兵们被这凶悍的气势震慑,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茫然又恐惧地看着这个独臂的凶神。
而原先跟着张仲麟的溃兵们,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山口阻击战的刀疤脸等人,心中那份被徐北“神迹”点燃又被张仲麟指挥激起的血性瞬间被唤醒!
“张长官说得对!跟鬼子拼了!”
“捡起地上的枪!是爷们的就干!”
刀疤脸第一个响应,顺手就从地上捡起一支不知谁掉落的汉阳造,塞进一个还在发愣的新溃兵怀里,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恐惧和求生欲在这一刻被强行拧成了一股绳。
新来的溃兵看着张仲麟身后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凶悍、手里还握着“好家伙”(花机关和M24)的同袍,再看看身后步步紧逼的日军枪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妈的!干了!”
“捡枪!捡枪!”
有人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散落的武器——大多是老旧的步枪,甚至还有大刀片子。有人则被刀疤脸等人首接塞了武器。
“林三响!看好徐北!”张仲麟再次厉喝,目光扫过瞬间膨胀到近三十人的队伍,大脑飞速运转。没有时间整编,没有时间任命!必须立刻形成战斗力!
“刀疤!你带十个人,有手榴弹的都跟你!当一排!负责殿后,迟滞鬼子!用刚才的打法,边打边退!往西边林子撤,制造混乱!”他指向刚才断后表现出色的刀疤脸。
“是!”刀疤脸吼了一声,立刻点人,“你!你!还有你!跟我来!有手榴弹的跟上!”
“剩下的人!听我指挥!当二排!跟我走!有花机关的,站到前面来!”张仲麟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人,包括那几个新加入、手里拿着花机关的溃兵。
他迅速指定了几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老兵:“你!你!还有你!各带几个人!组成班!交替掩护,往东北方向高地撤!动作快!”
仓促之间,一支由残兵败将组成的、建制混乱却勉强有了骨架的“连队”形成了!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被逼到绝境、被强行捏合起来的凶悍之气,开始在这群乌合之众身上弥漫。
他们不再是各自逃命的散沙,至少在张仲麟的怒吼和死亡的鞭策下,暂时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和粗糙的指挥体系。
“一排!投弹!掩护!”张仲麟的命令再次响起。
刀疤脸那边立刻响起几声怒吼和沉闷的爆炸声,几枚手榴弹(包括珍贵的M24)飞向追来的日军尖兵,再次掀起烟尘和混乱。
“二排!交替掩护!撤!”张仲麟一马当先,带着林三响(背着徐北)和剩下的溃兵,一头扎向东北方向那片林木茂密、地势稍高的山坡。
队伍在黑暗中艰难移动。新加入的溃兵们动作生疏,配合混乱,不时有人摔倒或被树枝绊倒。
但在张仲麟和几个临时班长的嘶吼催促下,在身后不断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的刺激下,他们咬着牙,连滚爬爬地跟上。
林三响背着徐北,感觉背上的重量仿佛有千斤。
汗水早己模糊了他的视线,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
他能感觉到徐北身体的冰冷,那微弱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却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稳定感。
在混乱的奔跑和树木的间隙中,他无意间瞥见徐北低垂的脸——那双幽暗的瞳孔在阴影中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扫过崎岖的山路和两侧的密林,速度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轰!轰!**
刀疤脸殿后小组最后两枚手榴弹在身后炸响,火光短暂地撕开黑暗,映出追击日军散兵线模糊的身影,也照亮了溃兵们扭曲、喘息、布满汗水和恐惧的脸庞
。子弹依旧“嗖嗖”地从头顶、身侧飞过,打在树干和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和“笃笃”声。每一次爆炸和扫射,都让队伍一阵骚动,有人闷哼倒下,被同伴连拖带拽地拉起来。
“别停!冲上前面那个坡!进了林子就好!”张仲麟嘶哑的吼声在队伍前方响起,他一边用花机关向身后可能的目标进行短点射压制,一边给队伍指明方向。
他的独臂身影在黑暗中异常醒目,也成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连队”唯一的灯塔。
林三响咬碎了牙,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手脚并用地向那道黑黢黢的山坡冲刺。
徐北的身体在他背上颠簸着,那微弱的气息似乎更弱了,冰冷感却透过汗水浸透的衣物,首刺他的骨髓。
他不敢去想徐北还能撑多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冲上去!冲上去!
就在殿后的刀疤脸等人也气喘吁吁地开始向山坡爬升,准备迎接更猛烈的追击火力时,身后丛林里的枪声,却毫无征兆地稀疏了下去。
刚开始,是那泼水般的歪把子机枪扫射停了。紧接着,三八式步枪那特有的清脆枪响,也从密集的点射变成了零星的、试探性的射击。
“嗯?”刀疤脸刚扑倒在一块石头后面准备还击,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他侧耳倾听,咒骂声、脚步声似乎也在远离?
“排长!鬼子…鬼子好像停了?”旁边一个新加入的溃兵,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死里逃生的侥幸。
刀疤脸没有回答,他探出半个头,借着稀疏的星光和远处偶尔划过的曳光弹残影,死死盯着他们刚刚冲出来的那片密林边缘。
影影绰绰的,能看到日军的身影在晃动,但确实没有再追上来,反而像是在原地警戒,甚至…像是在收缩?
“妈的…搞什么鬼?”刀疤脸低声咒骂,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鬼子的狡猾他见识过太多,这很可能是陷阱,是迂回包抄的前奏!
张仲麟也立刻察觉到了追击压力的骤减。他猛地停下脚步,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身后的黑暗。
枪声几乎完全停止了,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己方溃兵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
追击的日军仿佛凭空消失,又或是被黑暗吞噬了。
“长官?”一个临时班长凑到张仲麟身边,声音里同样充满了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