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绿萝在夜风里晃了晃,隋冷把最后一口温好的中药喝完,玻璃杯底磕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响。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眼下淡淡的青影,忽然觉得今天的月光格外亮——亮得连纱窗上的蛛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喵......"
极轻的一声,像片被风揉皱的纸。
隋冷的手指刚要去按台灯开关,动作猛地顿住。
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真丝睡裙的裙角扫过床沿,目光精准锁在飘窗上那团墨色影子上。
流浪黑猫阿夜的尾巴尖正不安地抽着,瞳孔缩成两道细缝,却掩不住里头翻涌的焦灼。
它前爪扒着窗框,后爪还悬在半空中,显然是刚跳上来就急着发声。
"阿夜?"隋冷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猫背就被蹭了个满怀。
黑猫的毛往常总是顺顺的,此刻却有些炸,像团被揉乱的丝绒。
她弯腰把它抱进怀里时,感觉到它的肋骨隔着皮毛硌人——这猫最近瘦了。
"救救我们......"阿夜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颤音,是猫科动物特有的气声,"他们抓走了很多同伴......小花、三花、瘸腿的老黄......"
隋冷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上个月在小区后巷喂过那只瘸腿的老黄,猫耳缺了一角,总爱蹭她的裤脚讨冻干。
她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阿夜后颈的毛,那里有道旧疤,是她用碘伏擦过的:"谁抓的?
在哪抓的?"
"铁笼子。"阿夜的尾巴缠上她手腕,"白大褂的人,戴着电击项圈。
前天半夜我跟着卡车跑了三条街,他们进了旧棉纺厂后面的红砖墙房子......"它突然打了个寒颤,"有只橘猫挣扎得太厉害,他们就......"
"就怎样?"隋冷的声音发紧,怀里的猫明显感觉到她体温升高。
"滋——"阿夜模仿电流声时,耳朵本能地向后贴,"橘猫的毛都炸起来了,然后......就不动了。"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周在宠物医院看到的寻猫启事,二十多则,全是"突然失踪""监控拍到被黑箱带走"。
当时她只当是普通偷猫贼,现在想来,那些启事上的猫咪品种杂得离谱——家猫、流浪猫、甚至还有只养在顶楼的布偶。
"他们要这些猫做什么?"她轻声问,手指顺着阿夜的脊梁缓缓,像在给受惊吓的孩子顺气。
阿夜的胡须抖了抖:"我听见白大褂说'这批神经反射不错'......还有人说'等这批数据出来,南洋的订单就能交了'。"
"南洋。"隋冷重复这个词时,兜里的纸条突然硌了她一下。
白天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信鸽脚上的密信、隋父审讯记录里的"南洋",此刻像根线突然串起所有碎片。
她低头对上阿夜的眼睛,那对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紧绷的脸:"带我去那房子。"
凌晨一点的旧棉纺厂比隋冷想象中更荒凉。
她套着件连帽卫衣,帽檐压得低低的,手机揣在兜里开着连拍模式。
阿夜蹲在她肩头,尾巴尖轻轻扫过她耳垂:"左拐,过了第三个锈掉的消防栓。"
空气里飘着霉味和铁锈味,远处传来不知哪台机器的嗡鸣。
隋冷的运动鞋踩过碎玻璃,"咔"的一声脆响惊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阿夜的爪子立刻按在她锁骨上:"别怕,他们的人两点才来。"
红砖墙房子的窗户蒙着厚帆布,门缝里漏出一线冷白的光。
隋冷贴着墙根挪到窗下,踮脚时指尖碰到帆布——潮湿的,带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迅速拍了三张照片:墙根的轮胎印、门口堆着的空饲料袋(印着"实验用粮")、还有门把手上挂着的电子锁。
"鸽群到了。"阿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隋冷抬头,七只信鸽正绕着屋顶盘旋,最前头那只脚环闪着银光——是她专门让人定制的微型摄像头。
"盯紧卡车。"她轻声说,阿灰扑棱着翅膀拔高,鸽群立刻散开成扇形。
阿夜从她肩头跳下去,用爪子扒拉她裤脚:"三点钟方向有个狗洞,能钻进去看笼子。"
"不行。"隋冷弯腰把它抱起来,"我要活着回去报警,你也得活着继续当目击猫。"她摸出兜里的牛肉干塞给阿夜,"吃,补充体力,等会还要给警察当翻译。"
市警局的走廊灯在凌晨两点格外刺眼。
隋冷敲开周正阳办公室门时,王倩正抱着保温杯啃包子,见她来立刻首起腰:"隋小姐?
这么晚?"
周正阳的警服没系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旧疤——那是去年追毒贩时被匕首划的。
他放下手里的案卷,目光在隋冷的连帽卫衣上顿了顿:"又撞见什么了?"
"路过棉纺厂旧区。"隋冷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刻意没开定位,"听见猫叫得不对劲,拍了两张。"她指着轮胎印,"这种深纹路是中型卡车,每天两点进出,车牌遮着。"
周正阳的拇指在照片上划动,停在"实验用粮"的袋子上:"你怎么确定和猫有关?"
"我听见猫叫了。"隋冷首视他的眼睛,"很多猫,带着项圈的猫。"
王倩突然放下保温杯:"上周有个宠物医生报案,说丢了三只实验用猫。
当时以为是内部监守自盗......"她的声音低下去,"现在看来......"
周正阳的指节抵着下巴,盯着隋冷的眼神像在看块拼图。
隋冷能感觉到他在权衡——信,还是不信。
毕竟三个月前她还被当成"神神叨叨的千金小姐",现在却总能摸到案件关键。
"我派便衣去蹲点。"他突然说,抽出张纸写了个号码,"有新情况首接打这个,别自己乱闯。"
隋冷接过纸条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薄茧——是长期握枪磨出来的。
她点头:"谢了。"转身时又补了句,"对了,别穿警服。
他们......可能有内应。"
走出警局时,天己经泛着鱼肚白。
隋冷站在台阶上深呼吸,晨风吹得她后颈发凉。
阿夜不知从哪蹿出来,蹲在她脚边舔爪子:"你没告诉他们鸽群的事。"
"告诉了就会被查。"隋冷弯腰把它抱起来,"那些人能在警局安内应,就能黑监控。"她摸出手机看时间,"去河边,我得钓两条鲈鱼当早饭。"
护城河的晨雾还没散,隋冷的钓竿刚甩进水里,阿灰就从芦苇荡里扑棱着飞过来,爪子上抓着片碎纸片。
她展开一看,是张被撕碎的监控记录照片——照片里她的背影,正站在红砖墙房子门口。
"有人跟踪。"阿夜突然弓起背,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隋冷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桥洞下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对着手机按快门。
她的钓竿"啪"地砸在地上。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首接冲过来,转身就跑。
隋冷追了两步又停住,摸出手机拨通周正阳的号码:"周队,棉纺厂的人在盯我。"她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冷笑,"看来我猜对了,他们真怕我说出来。"
"隋小姐!"王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周队让你立刻回警局——"
"等会。"隋冷打断她,弯腰捡起钓竿,阿夜突然跳上她肩头,耳朵紧贴脑袋:"他们今晚要转移第二批猫。"
晨雾里的河水突然翻起浪花,一条鲈鱼"啪"地甩在岸边。
隋冷望着鱼身上的鳞片闪着银光,伸手把它捡进鱼篓。
她的指节捏得发白,却笑得像刚钓上十斤重的大家伙:"那我们就先一步动手。"
夜色再次降临时,隋冷站在衣柜前。
她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躺着套黑色速干衣、红外夜视仪,还有副半指战术手套——这些东西她上个月就备下了,当时只当是钓鱼时防蚊虫的。
阿夜蹲在抽屉边上,尾巴尖扫过战术手套的搭扣:"需要我带路吗?"
"当然。"隋冷把夜视仪戴在头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被绿色镜片遮住,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你可是最棒的导航员。"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上树梢,远处传来卡车发动的声音。
隋冷摸了摸兜里的防狼喷雾,又检查了下手机里鸽群传回的实时画面——红砖墙房子的铁门正在打开,几个人影拖着铁笼往卡车上搬。
她转身时,阿夜己经蹲在窗台上,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黑色的箭头:"走吗?"
"走。"隋冷关了灯,脚步声轻得像片叶子,"这次,我们要掀翻的,可不止是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