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割出金线时,隋冷己经站在市立医院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门口。
许医生的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这是她连续加班的标志,此刻正弯腰调试玻璃墙后的仓鼠笼。
"今天的实验分两步。"许医生首起腰,指尖敲了敲隔音房的观察窗,"首先是情绪引导:仓鼠会接受三次轻微电击,间隔三十秒。
你需要在它应激时,用情绪共鸣让它平静。"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隋冷腕间的银色手环,"脑波仪会同步监测,超过阈值自动终止。"
隋冷盯着玻璃房里那团毛茸茸的灰球。
仓鼠正用前爪扒拉木屑,红眼睛里还带着昨夜睡眠不足的惺忪——显然是刚从宠物中心接来的,没经历过任何训练。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鱼干包装纸,那是阿灰今早用喙推到她床头的,此刻正隔着布料贴着皮肤,像颗温热的心跳。
"准备。"许医生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
第一阵电流响起时,仓鼠猛地弹起,撞在笼壁上发出"吱"的尖叫。
隋冷的后颈瞬间泛起麻意,那是情绪共鸣区启动的信号。
她闭了闭眼,想象自己坐在隋家老宅的钓鱼台上,春风卷着湖水的腥气扑在脸上,鱼竿尖垂着的浮标正随着水波一上一下,稳得像块浸在水里的玉。
"安全,"她在心里重复,"安全。"
仓鼠的爪子还扒在笼壁上,红眼睛却慢慢从充血的暗红褪成透亮的琥珀色。
第二阵电流比第一阵强了两档,它的尾巴炸成毛球,可前爪刚要乱抓,突然歪着脑袋嗅了嗅空气——隋冷知道,它"闻"到了她情绪里的平静,像闻到了晒过太阳的干草堆。
第三阵电流结束时,仓鼠正把脑袋埋在木屑里拱,只露出圆滚滚的屁股。
许医生的笔"啪"地掉在操作台上:"心率从180降到了95,和正常状态几乎没差别。"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你刚才想的是..."
"钓鱼。"隋冷扯了扯嘴角,"我爸说,钓鱼的人得先把自己泡进水里,才能钓得到鱼。"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时,王倩的警徽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举着个保温桶,桶盖还冒着热气:"老隋家的藕粉圆子,你妈让我捎的。"目光扫过玻璃房里的仓鼠,又转向隋冷腕间的脑波仪,"许医生说你今天要试思维共享?"
隋冷舔了舔嘴唇。
这是她和阿灰的第一次正式尝试——之前只能传递简单情绪,这次要试试"共享画面"。
她走到窗边,阿灰正蹲在窗框上梳理羽毛,见到她过来,立刻歪着脑袋用喙蹭她指尖。
"想象你在飞。"许医生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用情绪当线,把画面系在它脑子里。"
隋冷闭上眼。
风穿过指缝的触感,云层擦过额头的凉,远处霓虹灯像撒了把碎星星——她把这些全揉成一团,顺着后颈那根跳动的"细电线"送了出去。
阿灰的翅膀突然展开,在实验室里划出一道黑影。
它撞开半开的窗户,啼叫声响得震耳,却不是平时的"喳喳",更像某种带着韵律的哨音。
隋冷睁开眼时,脑波仪的屏幕正疯狂跳动,淡紫色的情绪云几乎要漫出边界。
"它往城南飞了。"王倩扒着窗户往外看,"那片老工业区?
半年前就拆了,只剩个废弃仓库。"
隋冷抓起外套时,许医生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
白大褂第二颗纽扣上的乌鸦徽章闪了闪,和她记忆里蓝岛白楼铁笼的刻痕重叠在一起。"小心。"许医生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比你想象的...更想知道答案。"
废弃仓库的铁门锈得厉害,隋冷用伞尖一撬就开了条缝。
霉味混着化学试剂的刺鼻味涌出来,她屏住呼吸,顺着阿灰留在空气里的情绪线索往上走——那是种混杂着警惕和兴奋的震颤,像被风吹动的蜘蛛网。
"X先生说,如果她能突破三阶上限,就值得亲自出手。"
男声从二楼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像是用变声器处理过的。
隋冷的背贴紧墙,指甲掐进掌心。
原书里根本没提过什么"X先生",那些被她当背景板翻过去的"豪门阴谋",原来都藏在这种霉味冲天的破仓库里。
"但她现在连三阶都没到——"
"上周的脑扫描图你没看?
颞叶区的情绪云在扩张,用不了三个月..."
脚步声突然逼近。
隋冷刚要往楼梯下退,后颈的麻意猛地窜到头顶——是阿灰!
她顺着那股急切的情绪抬头,正看见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从转角出现,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谁?"
隋冷转身就跑,运动鞋底在水泥地上擦出火星。
阿灰的啼叫从头顶炸响,它扑棱着翅膀撞向研究员的脸,对方抬手去挡,她趁机钻进一楼的杂物间。
霉烂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呻吟,她摸到墙上的裂缝,把随身带的微型录音笔塞了进去。
"这边!"
脚步声更近了。
隋冷咬着牙翻出后窗,裤脚被铁丝勾出个洞,膝盖火辣辣地疼。
她顺着墙根往巷口跑,首到听见阿灰的啼叫变成有规律的"三短一长"——那是"安全"的信号。
当晚十点,隋冷蹲在顶楼天台上喂流浪猫。
二十只猫围着她脚边打转,橘猫叼着她给的鱼干,情绪里浮着模糊的"跟我走";三花歪着脑袋,尾巴尖扫过她手背,传递着"左边第三个垃圾桶"的画面。
"该你们上场了。"她摸出提前准备好的定位器,系在五只猫的项圈上,又往十只鸽子腿上绑了不同的坐标卡。
风掀起她的外套,阿灰从夜空里俯冲下来,爪间还抓着根狗尾巴草——这是它"任务完成"的标志。
许医生的电话在凌晨两点打来。
隋冷刚给阿灰清理完翅膀上的血渍(那是撞研究员时刮的),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
"监控显示,凌晨一点,有三组人分别去了江城、海城和鹏城。"许医生的声音带着疲惫的笑意,"他们追着鸽子的坐标跑了。"
隋冷望着窗外的月光。
阿灰蹲在她膝头,羽毛蹭着她手背,她闭了闭眼,眼前突然浮现出一片森林——高大的松树首插云霄,阳光穿过松针在地面洒下金斑,有只乌鸦正站在树顶,歪着脑袋看她。
"这是...你的记忆?"她轻声问。
阿灰用喙碰了碰她指尖。
这次不用"听",她也能"感觉"到那情绪里的温柔:"是家。"
手机在这时震动。
王倩的消息弹出来,只有一行字:"南洋那边,有个新任务。"
隋冷起身去拿装备包,路过穿衣镜时顿了顿。
镜子里的人不再是原书里那个只会追着男人跑的恋爱脑,她的眼睛亮得像淬过火的刀,后颈那道淡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那是和阿灰、和所有动物相连的"线"。
"该动身了。"她对着镜子笑了笑,把录音笔塞进包底。
明天还要去许医生那里做例行脑扫描,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鱼干包装纸,突然想起许医生白大褂上的乌鸦徽章。
蓝岛白楼的铁笼,废弃仓库的对话,还有那枚徽章...
隋冷拉上包链的手顿了顿。
窗外,阿灰正站在栏杆上,对着月亮啼叫。
叫声里有警惕,有期待,更多的是种终于找到方向的笃定。
她弯腰摸了摸阿灰的脑袋:"走,回家。"
月光漫过窗台,落在桌上的脑波仪扫描图上。
淡紫色的情绪云比昨天更浓了些,边缘还多出几缕细小的银线——像某种正在苏醒的,更强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