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血一样的光,洒在万蝶楼的断壁残垣上。
冷轩站在废墟前,青布衫被风扬起,像一面褪色的旗。腰间的霜华剑不再震动,沉默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这里……就是万蝶楼?”他问身边的老仆。
老仆拄着拐杖,白发在风中颤抖:“是。曾是江湖上最美的楼,
现在是……最破的废墟。”
冷轩踏入废墟,脚下踩着碎瓷片,发出清脆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花香,是一种早己枯萎的白蝶兰。
“苏楼主……她死得惨。”老仆的声音哽咽,“黑煞君那场火,没烧死她,
却烧死了她的心。”
冷轩弯腰,捡起半片玉佩。玉佩上刻着一只残缺的蝶,是苏晚晴常戴的那枚。他想起她穿着嫁衣时的笑,比哭更凄厉。
“她死前,”老仆看着冷轩,“经常坐在窗边,捏着一根钓鱼线,说等一个人。”
冷轩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指尖冰凉。那根钓鱼线,是他在寒江渡口送她的,最普通的竹丝,她却视若珍宝。
“她等的人,”冷轩站起身,望向远处的寒江,“没来。”
“来了。”老仆摇头,“那人闯了黑煞堡,力竭倒地。
苏楼主笑了,笑得像疯了,
然后……就没了。”
冷轩沉默。他记得那一笑,记得苏晚晴抢过匕首刺向自己的决绝。她说:“冷轩,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江湖都说,”老仆指着废墟中央的焦黑石柱,“苏楼主是被冷轩害死的。说他痴,说他傻,
说他的慈悲,比黑煞君的魔功更毒。”
冷轩走到石柱前,指尖抚过上面的刻痕。那是苏晚晴的字迹,“百花谷”三个字己模糊不清。
“他们说得对。”他轻声道。
老仆愣住:“公子……你认识冷轩?”
冷轩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半片残谱。那是《大智度论》的残页,上面“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的字迹,在残阳下泛着微光。
“苏楼主守护的,”他将残谱放在石柱下,“不是武功,是这个。”
老仆凑近一看,茫然摇头:“这不是武功秘籍?江湖人找了一辈子……”
“江湖人找的,”冷轩转身离开,“从来不是真相。”
他展开“流云渡”轻功,青影掠过废墟,惊起一群栖息在断梁上的乌鸦。老仆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公子!你到底是谁?”
冷轩的声音随风飘来:“
一个过客。
一个……
想找蝶舞的痴人。”
残阳沉入江底,万蝶楼的废墟被夜色吞噬。冷轩站在寒江渡口,看着水面倒映的星辰,想起苏晚晴曾说:“冷轩,等江湖无雪时,我们去东海看日出。”
现在江湖无雪,
东海的日出,
却只剩他一人看。
霜华剑在腰间轻轻一颤,像是在叹息。冷轩知道,苏晚晴的死,像这万蝶楼的废墟,是江湖永恒的伤疤。而他,不过是路过的人,触碰到了伤疤的边缘。
“无念非无情,”他对着江水说,“是不念执。
可有些执,
是刻在骨头上的。”
远处,凌霄阁的方向灯火通明,那是凌霜月在召开武林大会。冷轩闭上眼,仿佛能听见霜天月剑出鞘的声音,冰冷,决绝。
“霜月,”他喃喃道,“你斩了情丝,
我断了执念,
这江湖,
终究是我们都输了。”
江风吹过,带来远处的喧嚣。铁血盟的旗帜在夜空中猎猎作响,飞狐堂的算计仍在继续,而万蝶楼的废墟,再也没有蝶舞。
冷轩解开系在岸边的小船,跳上船头。他没有撑篙,任由小船随波逐流。
“老仆,”他对着空荡荡的渡口说,“告诉江湖人,
万蝶楼的蝶,
飞去了东海。
而冷轩,
去追蝶了。”
小船漂向江心,冷轩坐在船头,望着天上的孤月。他知道,从今往后,江湖上或许还有“痴人”的传说,却再无冷轩。
只有寒江上的钓客,
偶尔会看见一个青衫人,
坐在空舟上,
手里捏着半片残谱,
望着流水,
不知在等谁,
或在等一场,
永远不会落下的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