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鸢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一叩,再叩,三叩首。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最虔诚的敬畏。
在她心中,眼前这个女子,早己不是什么将军夫人。
而是,传道授业、再造恩生的……师尊。
是神。
然而,她预想中,那冷淡的应允声音,却并未响起。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却先一步,将她,从地上,轻轻地,扶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云舒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华鸢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眼中,充满了困惑。
“师父……弟子……”
“我不是你师父。”
云舒晚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华鸢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是自己还不够虔诚?
还是说,她嫌弃自己,这张丑陋的脸,不配,做她的弟子?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和失落,攫住了她的心脏。
“夫人……”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哀求,“是华鸢,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吗?只要您说,华鸢,什么都愿意改!”
“不。”云舒晚摇了摇头。
她看着华鸢那双,因为恐惧和自卑,而重新变得黯淡的眼睛,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华-鸢脸上,那缕散乱的头发。
然后,用一种,华鸢从未听过的、充满了平等和真诚的语气,柔声说道:
“华鸢,你看着我。”
华鸢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我收你,是因为,我惜你的才。我治你,是因为,我懂你的痛。”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对我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弟子。”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能与我一起,钻研这浩瀚医道,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我,守护好这北境数万将士性命的……”
她顿了顿,看着华鸢那双,慢慢睁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华鸢一生的话。
“……好姐妹。”
姐妹?
当这两个字,传入华鸢的耳中时。
她感觉,自己那颗,早己被仇恨和孤僻,冰封了多年的心。
仿佛,被一道最温暖、也最耀眼的阳光,狠狠地,撞开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云舒晚。
看着她那双,不带一丝怜悯,不带一丝施舍,只有,最纯粹、平等、真诚的眼睛。
她想起了,自己毁容之后,所遭受的,那些无穷无尽的鄙夷、厌恶的目光。
她想起了,那些,把她当做怪物,当做妖孽,避之不及的人。
她己经,忘了,有多久。
没有人,愿意,用这样平等的目光,看着她。
更没有人,愿意,把她当成……姐妹。
一股她以为早己干涸了的东西,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眼中,汹涌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
“哇”的一声,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扑进了云舒晚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将这几年来,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痛苦,所有不甘,都,一次性地,哭出来。
云舒晚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抱着这个,比她,还要高挑几分的女子。
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头。
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浑身是伤的倔强小兽。
许久。
哭声,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华鸢从她怀里,抬起头。
她的脸,哭得一塌糊涂。
但她那双,总是如同死水般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她看着云舒晚,吸了吸鼻子,然后,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依赖语气,开口道: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