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云舒晚睡得很好。
但陆骁却一夜未眠。
他看着身旁妻子那安稳的睡颜,心中却反复回想着她,在听完自己那血腥的过往后,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知道,她懂他。
懂他那看似冷酷的杀戮背后,所背负的守护和无奈。
……
第二天。
云舒晚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将郭图和华鸢秘密地召集到了作坊区,一处防卫最森严的院落里。
这个院子,被她命名为“天工院”。
院子里,没有纺车也没有织布机。
只有几个烧得正旺的巨大熔炉,和一些看不懂用途的奇怪器械。
“夫人,您叫我们来,是……”
郭图看着这神秘的院子,眼中充满了困惑。
云舒晚没有回答。
她只是将两张画满了复杂符号和精密构造的图纸铺在了桌上。
一张上面画着各种比例和数字,标题写着——【硝七五,磺一零,碳一五】。
另一张则画着一个粗大、中空、前细后粗的……铁管子?
旁边还标注着“炮膛”、“药室”、“火门”等,更加看不懂的名词。
“这是……”
郭图和华鸢都凑了过去。
华鸢痴迷医道,对各种矿物药理极有研究。
她看着第一张图纸上的配比,沉思了许久,才不确定地开口:
“硝石……硫磺……木炭……这,这是道家炼丹时,偶尔会用到的方子。”
“但……但这个比例很奇怪。而且稍有不慎,便会……爆炸。”
“没错。”云舒晚点头,“我就是要它炸。”
“炸?!”两人同时大惊失色。
“不过,”云舒晚又指向了第二张图纸,“不是在这里炸。”
“而是在那个铁管子里炸。”
“让爆炸产生巨大的力量将一块铁弹以一种你们无法想象的速度推出去。”
“推到数百步,乃至上千步之外。”
“其威力,足以开山裂石,摧城拔寨。”
她看着两人,那己经彻底呆滞的表情。
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即将改变整个时代的名字。
“我要用这些东西,为我夫君,为镇北军,打造一支全新的部队。”
“一支能用‘天雷’来作战的部队。”
“我称之为——”
“神机营。”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郭图和华鸢,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图纸,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夫人。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无法想象。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能将铁弹打到千步之外?
能开山裂石?
这……这己经不是人间的武器了。
这是神魔的手段!
“夫人……”许久,郭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涩地开口,“此物……威力如此巨大,恐……恐有伤天和。”
他是一个谋士,他可以不择手段。
但他依旧对天地存着一丝敬畏。
“我知道。”
云舒晚的眼神,变得悠远。
她想起了昨夜陆骁讲的那个故事。
想起了他那平淡语气下所掩盖的尸山血海。
想起了他那十六岁的年纪,就不得不用一把刀去面对最残酷的现实。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郭先生,”她看着他声音轻却无比坚定。
“我造它,不是为了去杀戮去侵略。”
“我只是想……”
“想让我的夫君,和我的士兵们,在下一次面对敌人的时候。”
“可以不用再,用他们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和对方一寸一寸地拼杀。”
“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少死几个人。”
“能安安全全地回家。”
郭图和华鸢,听着她这番话。
看着她眼中,那对丈夫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心疼。
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对着云舒晚重重地一揖到底。
“我等愿为夫人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