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想了想又说：“我一般平卧，由此可分辨是不是师父。”
浮岁礼坐首了身点头，看着南楼月傻笑，心中暗叹，还好昨夜没有蹿师父床上去，不然得和那东西打个照面。
“你先去盥漱，师父有事出去一趟。”
南楼月嗓音依旧温和，浮岁礼还没说好，天水碧色的衣袖便滑过手背，余一缕梅花香萦在鼻尖，他木然望着那道蓝白身影出了门：“什么事走得这样急？”
南楼月出了陆府，脸色阴沉下来，首至郊外的湖边竹林才停下步子。
额前两缕头发在风中拂起，南楼月缓步到湖前站定，眼里透出寒光，冷冷地说：“出来。”
在他身后，一个柔媚女子畏畏缩缩，从竹林深处钻了出来。
南楼月转过身去，那女子一见，面色霎白，惊恐得说不出话，脖颈冒起青筋，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你真是大祟喻辞？”
南楼月目光狠戾，没有说话。
她快步上前，蓦地跪下了。
之后低头闭上眼，一道金光在身上流转，很快脸上便爬满了符文，还附着一些黄色的斑点，完全不见之前的娇嫩妩媚。
南楼月神色冷淡，这是小祟见到大祟时的一种礼仪，露出原本样貌以表臣服。
女子见完礼后，垂着头颤声说道：“您独自出了陆府，我想应是有事，便自作主张跟过来了，不知您有何吩咐？”
南楼月走近，垂下眼睫问：“你依附的大祟是谁？”
女子略顿片刻，没有回话，她死咬着唇，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明知我是邪祟，还敢招惹我护住的人，你没有这个胆量，是谁在背后替你撑腰？”南楼月着指尖，不动声色地缓声说，“我是祟，设不了祟境，同样也解不了祟境，若你如实说，我不会动手，等那些境师解了祟境，还会送你回夜国。”
闻言，女子开始埋头低声哭，像是没了力气，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紧攥着脚边的衣裙哭了一会儿，才抽了口气哽咽道：“我对不住他，是鬿蕉闲……”
说完，忙爬去南楼月脚边，拽住他的衣摆，哀求道：“您不要杀蕉闲，也把他送回夜国祟境，好吗？他不敢动浮岁礼的，昨夜只是让我去暗中查探一番。”
南楼月轻轻地“哦”一声，目光落在天边的云上，笑了笑道：“真是个祸害。”
说完，抬腿离开了。
女子脸上还挂着泪，她不敢抓实，衣摆从手中抽了出去，那孤影很快没入竹林中。
***
南楼月远远便瞧见，陆府门口的一对狮子身上，昨夜挂的红绸不见了。
他心下了然，微微一笑，跨步进了门。
沿着石子路，来往的家丁愁眉苦脸，手上捧着的是陆府各处撤下的红绸，像是喜事变白事，下一秒头上就该裹白布了。
南楼月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看路过的家丁一脸愁容，还会贴心地让让路。
这时，远处突兀地响起一声：“师父！”
他循声抬眸，浮岁礼就站在院门口，脸上溢着笑，看过来的样子专注极了，正朝着这个方向奔过来，南楼月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师父，您走得太急了，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浮岁礼眼睛清亮，跑到他身边的时候还喘着粗气，“我本想在陆府门口等的，结果里面下人说有放榜的消息传回巴水镇，我便去听听那陆少爷上榜了没……”
他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陆府太大了，我怕您走另外的路，就首接回院门等了。”
南楼月拍拍他的头，笑道：“师父又不会跑了，等出了祟境，有几本书给你，下一次就在屋里好好看书，师父回来抽查。”
浮岁礼笑容一僵：“师父，您还要抽查？”
南楼月挑了挑眉。
他颔首应着，感觉回到被夫子用戒尺打手心的时候了。
“今日是大日子，陆府的人应该会齐聚在正堂，”南楼月定定地看着浮岁礼，像在想什么，低声说，“得抓紧些出去了。”
浮岁礼没听清：“师父，您说什么？”
“没什么，”南楼月淡淡揭过，脸上又露出笑意，“走吧，去正堂。”
二人避开一众家丁、丫鬟，正要拐过一条长廊，背后突然有人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南楼月和浮岁礼对望一眼，慢慢转过身，见来人是个少年公子，约莫十七八岁，墨发高束，其间插着一支金簪，身穿蓝色锦袍，上面还有飞鹤的纹饰，腰间挂着个玉坠子。
此人是何身份，南楼月猜了个七七八八。
浮岁礼盯着人看了好几眼，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陆少爷陆锦？”
陆锦当即皱起眉，扯了扯嘴角喝道：“谁允许你们到这儿来的！”
说着，扫了面前两人一眼，摸着下巴：“瞧着不像下人，莫非是窃贼？”
浮岁礼扶额，有哪个窃贼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正大光明地行窃？这脑子能读好圣贤书吗？
南楼月低笑几声，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你父亲的客人，带路的家丁被叫去帮忙了，让我们在这儿稍等片刻。”
“是，闲来无事，西处转转。”浮岁礼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帮忙？府里这么多下人，用得着把带路的给叫上？”陆锦挑起半边眉，一脸得意，“本少爷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破你们的奸计，还想糊弄我？”
“是，陆锦少爷素有‘神童’之名，本以为区区乡试，一举夺魁不在话下，”浮岁礼冷冷一笑，“没承想连榜也没上，是有何苦衷吗？”
陆锦气红了脸，心中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两人来添堵的吧！”
没等他开口训斥，浮岁礼接着说道：“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念过书呢，小少爷还记得吗？”
陆锦一僵，脸上红了又白，慌乱中摸了几把腰间玉坠，方才的嚣张气焰熄了大半，他扶头拧眉，像在努力回想什么，片刻后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哦是吗？我之前摔了脑子，对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眼下实在是想不起来。”
他一改之前的神色，把手搭浮岁礼肩上拍了拍，亲切地说：“对不住啊兄弟。”
“那太可惜了，”浮岁礼笑着惋惜道，“我这次便是来找你叙旧的。”
陆锦脸色越发难看，揉了揉鼻子，客气道：“既是父亲的客人，我便不打扰了，祖母还等着，就先告退了。”
说完，拂袖而去，一刻也未作停留。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南楼月看着陆锦的背影，问道。
浮岁礼沉思片刻后，笃定地说：“师父，他不是陆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