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陈源吃得味同嚼蜡，如芒在背。
夏清柠倒是胃口极好，一边吃着，一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下午的安排，一会儿说要去逛街买几件秋装，一会儿又说新上映的电影看起来不错。
陈源全程点头称是，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陈星瑶到底去哪儿了？
他几次想找借口溜走，都被夏清柠用各种理由不动声色地堵了回来。
“哎，你这件T恤领口都洗松了，下午陪我去买衣服，顺便也给你挑几件。”
“你那双运动鞋底都快磨平了，走走走，换新的去。”
“我一个人看电影多没意思，必须陪我。”
陈源感觉自己就像被孙悟空用金箍棒画在圈里的唐僧，夏清柠就是那个圈，他怎么也走不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夏清柠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终于松口说要回家睡个午觉。
陈源如蒙大赦，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位姑奶奶送回了家。
看着夏清柠的背影消失在别墅大门后，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湿透了。
回到家之后，没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
两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人。
眼看着太阳都开始西斜，陈源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越想越着急，拿出手机，准备给苏可粥发信息。
虽然他不知道苏可粥知不知道女儿的去向，但现在，她是他唯一的线索。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点上那个灰色兔子头像的一刹那——
“叮咚——”
别墅门口的门铃声，通过他一首开着的蓝牙耳机，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源的心猛地一跳。
夏清柠？
她又杀回来了？
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还是说，她终于发现了什么，这是最后的摊牌？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他想象中那个气势汹汹的夏清柠。
夕阳的余晖将两道身影拉得长长的。
苏可粥站在那儿，怀里抱着己经睡着了的陈星瑶。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那张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避开了陈源的视线。
陈星瑶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睡得正香，小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半融化的冰淇淋甜筒的包装纸。
而苏可粥的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一只粉色的独角兽玩偶从袋口探出脑袋，正用它亮晶晶的塑料眼睛无辜地看着陈源。
陈源脸上那股紧绷的、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在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瞬间，瞬间瓦解。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安心，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你们……”他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灿烂得晃眼，“我说怎么一下午都没见到瑶瑶，原来是跟妈妈出去了。”
他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苏可粥怀里接过那个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女儿。
小家伙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陈源，立刻伸出两条肉乎乎的小胳膊，奶声奶气地撒娇：“爸爸，抱~”
“抱抱抱，”陈源的心都快化了，他将女儿稳稳地抱在怀里，在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又伸手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子，“玩得开心吗？”
然后，他才将目光投向门口那个依旧站着没动的苏可粥。
苏可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调子，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我今天下午没课，就想着……来看看瑶瑶。结果她想吃冰淇淋，我就带她出去逛了逛。”
“冰淇淋？”
陈源怀里的陈星瑶像是被激活了某个关键词，立刻来了精神，她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手上赫然是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毛绒挂件，像一串糖葫芦。
“爸爸你看！”小丫头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这都是妈妈给我买的！还有那个！那个也是！”
她的小手指着苏可粥脚边那个巨大的购物袋，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得意。
陈源看着那一大堆明显价格不菲的玩具，再看看苏可粥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笑着对女儿说：“那还不快点谢谢妈妈。”
“谢谢妈妈！”陈星瑶立刻转过头，在苏可粥的脸颊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把脸埋回了陈源的颈窝里，继续跟周公约会。
苏可粥的身体僵了一下，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薄红。
“先进来吧。”陈源侧过身，让开了路。
苏可粥拎着那个巨大的购物袋走了进来，动作还是有些拘谨。
陈源将女儿抱上楼，安顿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等他再下楼时，苏可粥正站在客厅中央，虽然己经不是第一次来，但显得依旧有些手足无措。
“坐吧，别站着了。”陈源指了指沙发。
苏可粥摇了摇头，将那个购物袋放在了茶几上。
陈源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道：“还有钱吗？”
苏可粥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很快就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地板上，声音很轻：“还有。”
陈源知道她在撒谎。
那一袋子玩具，少说也得好几百，恐怕己经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积蓄。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只剩下冰箱运转的微弱嗡鸣声。
陈源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夏清柠那边，心思缜密，防守得滴水不漏，他根本找不到坦白的突破口。
再这么拖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玩脱。
既然正门攻不进去，或许可以试试侧翼包抄。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又倔强的女孩，下定了决心。
“那个……”陈源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甚至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苏可粥，其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苏可粥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我有女朋友。”
陈源说完这句话，感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甚至己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对方或震惊、或鄙夷、或愤怒的眼神。
然而，苏可粥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过了几秒，她甚至还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问道：
“我知道。应该……不止一个吧？”
陈源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张离谱的全家福，照片上，除了苏可粥，周围还围着一圈看不清面容，但个个都风华绝代的漂亮阿姨。
好像，还真不止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