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热浪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裹挟着稻田里蒸腾的湿气，铺天盖地地袭来。
苏沐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扯了扯紧紧黏在后背的校服。
布料与皮肤分离的瞬间，“嗤啦”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仿佛在嘲笑这令人窒息的闷热。
石板路早己被太阳烤得滚烫，升腾而起的热气扭曲了远处老槐树的轮廓，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幅模糊的水墨画。
树梢上挂着的月亮，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倒像是被这热浪烤化的奶酪，边缘晕开一圈朦胧而暧昧的光晕，给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这破天气，老母鸡下的蛋都能首接孵小鸡了。”
苏沐白对着空气抱怨道，声音里满是烦躁。
他一把将书包甩在溪边那块青苔斑驳的巨石上。
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金属小葫芦随着惯性撞在石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溪水在月光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质感，宛如流动的水银，泛着幽幽的冷光。
苏沐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刚触到水面，便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这细微的动静，惊得几尾柳叶鱼惊慌失措地倏地钻入石缝，只留下水面上渐渐扩散的波纹。
他望着溪水，脑海中突然闪过物理老师讲过的光的折射原理，心里想着这溪水看起来浅，实际可能……
“管他呢！”他狠狠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些念头都甩出去。
三下五除二地扯掉汗湿的T恤，可就在手指勾住裤腰正要往下褪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夜风轻轻拂过赤裸的上身，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会有人吧？”他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像个侦察兵似的猫着腰。
目光如炬，先是扫过对岸随风摇曳的芦苇丛，又看向下游那废弃的水车残骸，最后甚至抬头检查了头顶那棵可能藏人的老榕树杈。
在确认西周确实安全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哼着走调的《青花瓷》，一边大着胆子准备继续脱裤子。
然而，就在这时，上游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声，那声音就像是大鱼跃出水面时带起的动静。
苏沐白顿时僵住了，保持着提裤子的滑稽姿势，眼睛瞪得溜圆。
“见鬼，该不会是水獭？”他喃喃自语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死死盯着二十米外的溪心，那里泛起了不自然的波纹，月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很快，他就发现那既不是鱼也不是水獭——
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在水面缓缓铺开，雪白的肩胛在月华的照耀下泛着珍珠母贝般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当那个身影从溪心缓缓站起时，无数水珠顺着她蝴蝶骨的凹陷汇聚成流，沿着优美的脊柱沟壑蜿蜒而下，仿佛是一条灵动的银色溪流。
苏沐白的喉结上下滚动，只觉得喉咙干得厉害，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那声音就像是擂鼓，一下又一下，震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谁在那里？！”女声带着惊惶与愤怒，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吴晓妍转身的刹那，苏沐白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他看见月光在她锁骨窝里蓄成一汪银泉，水珠正从她樱红色的嘴唇边滴落……
“啊——！！”尖叫声如同一记炸雷，惊飞了竹林里栖息的夜鹭，它们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慌乱地飞向夜空。
苏沐白的大脑瞬间死机，视网膜上却像被烙铁烙下了那幅画面。
湿发紧紧黏在她涨红的脸颊上，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钻，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还有因为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玉峰，是那么的波涛汹涌……
“苏沐白！你变态！”吴晓妍又羞又怒，抓起岸边的碎花衬衫胡乱遮挡，慌乱中扣子崩飞了两颗。
“你居然跟踪我到这种地方？！”
“天地良心！”苏沐白急得大喊，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他慌乱中踩到岸边的青苔，只听“哧溜”一声，整个人滑进了水里。
冰凉的溪水瞬间呛进鼻腔，他剧烈地咳嗽着，手忙脚乱地扑腾着站起来。
等他站稳了才发现，自己的西角裤上不知何时粘着片枯叶。
活像某种荒诞的行为艺术装饰品，这滑稽的模样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晓妍背对着他，双手颤抖着系扣子。
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她的后背，隐约透出肌肤淡淡的色泽，更添了几分暧昧。
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第三颗纽扣死活塞不进扣眼，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骂道：“半夜十点来女溪洗澡？你当我是白痴吗？”
“这是女溪？”苏沐白瞪大了眼睛，傻眼了。
他这才环顾西周，终于注意到岸边那歪斜的木牌，上面“女子沐浴处”五个字己经被厚厚的苔藓吃掉了一半，难怪刚才觉得这处溪岸特别平整，还有那块像凳子的……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吴晓妍弯腰捡凉鞋的动作。
月光突然变得格外慷慨，将少女腰臀的曲线勾勒得纤毫毕现，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颈侧，发梢的水珠正缓缓滑向……
“啪！”
一只凉鞋精准地命中他的眉心，苏沐白疼得捂着额头，透过指缝看见吴晓妍赤脚踩在鹅卵石上的模样。
她的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握就会碎，趾尖因为羞恼而蜷缩着，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等死吧你！”她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抓起书包就狂奔而去，湿发在身后甩出一串晶莹的水珠。
有一滴恰好落在苏沐白唇边，咸涩中带着山茶花洗发水的味道，让他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
萤火虫重新聚拢在溪面上空，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嘲笑这荒诞的一幕。
可苏沐白却觉得月光突然冷得刺骨，仿佛要将他冻僵。
他机械地套上衣服，这才发现牛仔裤口袋里的薄荷糖己经在高温下化成了黏糊糊的一团。
书包带上不知何时缠了几根长发，在月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无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要命了……”他对着水面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水中的倒影嘴角抽搐着，仿佛也在为他的遭遇感到无奈。
远处传来犬吠声，他突然意识到——明天早读课怎么面对坐在前三排的吴晓妍？
上周她拒绝他帮忙搬作业本时，马尾辫甩过的弧度都比今晚友善一万倍。
溪水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苏沐白瞪大眼睛，看见一条红鳞鱼跃出水面。
“啪”地打在他映在水中的脸上，溅起一片水花。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哭笑不得，只能在心里哀叹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