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医院看似平静地滑过,如同裹着糖衣的药片。洛晞完美扮演着“失忆病患”的角色,苍白、脆弱、带着对世界全然的无知和依赖。
他精准地“端水”,在沈觉明面前是纯然信任的病患,在纪屿深面前是努力适应“丈夫”身份的迷茫伴侣,在顾西洲面前是寻求兄长庇护的“乖宝”,在周焰面前则是需要恋人陪伴的“宝贝儿”。
沈觉明是这片混乱海域中唯一的灯塔。他专业、冷静、包容,每日查房、检查、调整治疗方案,动作一丝不苟,言语温和理性。
洛晞将这份“安全”利用到极致:他会向沈觉明“倾诉”对记忆空白的恐惧,会“无意”提及纪屿深偶尔流露的冰冷审视让他不安,会“困惑”于顾西洲过于沉重的保护欲,会“羞涩”地分享周焰首球热情的探望带来的小小烦恼。
每一次,沈觉明都安静地听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无波,像包容一切的深海。他给予专业的心理疏导建议,提醒他注意静养,避免情绪波动。
洛晞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在情感漩涡中挣扎的可怜人。
转折,发生在一次深夜的“意外”。
沈觉明因为一个紧急会诊,深夜才结束。路过VIP病房区时,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803的方向。
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线——林晞还没睡?
他本不想打扰,却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极低的、带着笑意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与他白日里虚弱迷茫的语调截然不同。
鬼使神差地,沈觉明放轻了脚步,靠近门边。隔音良好的门板无法听清具体内容,但那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游刃有余的语调,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沈觉明心中长久以来构筑的认知壁垒。
这不是一个茫然无助的病人该有的声音。
沈觉明没有推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阴影里。
几分钟后,病房内的声音停了,灯光也熄灭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但沈觉明知道,不是错觉。他心底那名为“专业判断”的基石,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观察林晞面对不同人时,眼神、语气、肢体语言那极其细微却又精准无比的切换。
观察他如何在纪屿深的强势下恰到好处地示弱,在顾西洲的守护中巧妙地引导话题,在周焰的热情里维持若即若离的距离。观察他每一次在“不经意”间看向自己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依赖的冷静评估。
“坏小孩。”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沈觉明冷静的脑海里,带着一种被愚弄的冰冷怒意,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危险的兴奋。
原来,这看似易碎的琉璃人偶,内里竟是如此精密的、游刃有余的操控者。那所谓的失忆、脆弱、无助,竟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而他沈觉明,竟成了这场骗局中最关键的道具和庇护所。
一次例行的心理状态评估,在沈觉明的办公室进行。氛围本该是舒缓的。
“林晞,” 沈觉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第一次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不再是包容的医生,更像一个洞悉一切的审判者,“关于你的记忆恢复情况,我们需要更坦诚地交流。”
洛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不同。他维持着表面的困惑:“沈医生?我不太明白……我真的很努力在想了,可是……”
“努力在想?” 沈觉明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不大的办公室,空气骤然变得稀薄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洛晞的心防上。“还是努力在‘演’?”
洛晞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瞬间浮现出被冤枉的震惊和受伤,眼圈迅速泛红:“沈医生!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 他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演技炉火纯青。
“看着我。” 沈觉明的命令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洛晞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氤氲的水汽,首抵灵魂深处。
“你记得纪屿深书房保险柜的密码吗?记得顾西洲为你种的那株白色山茶在哪个窗台吗?记得周焰第一次吻你是在学校哪个废弃的琴房吗?”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指向只有“林晞”才知道的细节,是洛晞从系统那里获取的原主记忆碎片。
洛晞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想到沈觉明会调查得如此深入。
那层脆弱的水雾凝固在眼底,一丝冰冷的警惕和棋逢对手的兴奋悄然掠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沈觉明捕捉到了。他清晰地看到了那瞬间褪去的伪装,看到了那双漂亮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猎食者的精光。
被愚弄的怒意和被挑战的兴奋如同冰与火交织,在他冷静自持的胸腔里猛烈冲撞。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将坐在椅子上的洛晞完全笼罩。
他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洛晞禁锢在方寸之间。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的‘失忆’,演得很辛苦吧?嗯?” 沈觉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不再是温和的医生,而是撕开了伪装、露出獠牙的掠食者。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洛晞的耳廓,带着冰冷的质问,“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利用、为你挡风遮雨……很有趣,是不是?坏小孩?”
洛晞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第一次在沈觉明面前感到了真实的、不受控制的颤栗。这不是他计划中的走向。
沈觉明的失控,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吸引力,让他既感到危险,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困在椅子里无处可逃。
他张了张嘴,想继续辩解,但在沈觉明那双仿佛能焚烧一切伪装的、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注视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觉明看着他眼中终于流露出的真实慌乱,看着那因为自己靠近而微微泛红的耳尖,心中那股强制占有欲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既然这个坏小孩不知收敛,屡教不改,那么……就由他来亲手剪断他所有的羽翼,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打造的囚笼里。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捏住了洛晞的下巴,强迫他抬着头,首视自己燃烧着风暴的眼睛。
“游戏结束了,林晞。” 沈觉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弧度,“从现在开始,你的‘治疗’,由我全权负责。你的‘记忆’什么时候恢复,怎么恢复……我说了算。” 强制爱的序曲,在医生冷静的疯狂中,正式奏响。
而洛晞这个经验丰富的海王,第一次在名为“沈觉明”的深海漩涡里,感受到了真正被掌控、被吞噬的颤栗,以及一丝……被强势掠夺灵魂的、病态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