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章晨泽推了推眼镜,律师袍下摆沾着半片碎饼干——显然是刚才混乱时撞翻货架蹭上的。
他弯腰捡起乔家劲掉在地上的铁棍,反手搁在收银台上,
金属与玻璃碰撞出脆响:“各位,现在需要理清楚两件事。”
“第一,韩一墨的死因;第二,凶手是谁。”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秦千和齐夏脸上,
“尤其是二位——刚才你们的反应太异常了。”
秦千正盯着那柄插在韩一墨胸口的剑。
剑刃泛着冷光,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处卡着半粒米大的铜珠。
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剑柄,后颈突然窜起寒意——像被谁拿冰锥戳了一下。
齐夏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小心。”
“我知道。”秦千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全扎在背上,
肖冉的呼吸声像抽风箱似的,
乔家劲的鞋跟在地上磨出沙沙响。
他握住剑柄,往上提了半寸——出乎意料的沉,比普通长剑重至少三倍。
“这剑有问题。”秦千首起腰,剑刃上的血珠顺着弧度往下淌,
“韩一墨身高一米八,剑从胸口首贯入地,插入地面至少五寸。”
他用鞋尖拨了拨韩一墨脚边的水泥地,“地面是旧水泥,硬得很。”
“凶手要在他毫无防备时,用这么沉的剑一次性捅穿心脏,再把剑尖砸进地里——”
他扫了眼在场的人,
“得有至少一百五十斤的臂力。”
乔家劲拍了拍自己胳膊:“老子能行。”
“但你刚才说自己打了盹。”章晨泽立刻接话,
“有谁能证明?”
“老子打盹也没睡死!”乔家劲脖子上的花臂鼓起来,
“真要有动静,老子能把那孙子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我能证明乔哥没说谎。”李警官摸出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在指节上敲,
“我在门口来回走,他打呼噜声跟打雷似的,我听见至少三次。”
“那赵医生呢?”肖冉突然开口。
她蹲在墙角,怀里还抱着那卷卫生纸,
“你说医疗包拉链会响,可要是凶手提前把拉链打开呢?”
赵医生的白大褂皱成一团,他推了推眼镜:“我睡前检查过,拉链是拉到顶的。”
“如果有人动过,至少会留下半寸的缝隙——”
他弯腰翻开医疗包,金属拉链在灯光下闪了闪,“看,还是原样。”
“那剩下的……”肖冉的声音发颤,
“只有秦千和齐夏了。”
齐夏突然冷笑一声。
他扯下衣角擦手上的血,指腹蹭过货架边缘的木屑:“你们没发现?”
“这剑根本不是仓库里的东西。”
他指了指货架,“泡面、卫生纸、矿泉水,连把剪刀都没有。”
“剑是从哪来的?”
“山羊头。”秦千突然说。
他把剑竖起来,剑柄底部刻着三个小字:七黑剑。
血顺着字迹往下流,像在“七”字上画了道红杠,
“韩一墨临死前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肖冉猛地站起来,卫生纸
“哗啦”撒了一地,“他根本没发出声音!”
“他嘴型。”秦千指了指韩一墨微张的嘴,
“上唇抬,下唇压,是‘七’;然后舌尖抵上颚,是‘黑’;最后嘴角往两边扯,是‘剑’。”
他顿了顿,“我学过唇语。”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
“更奇怪的是——”
秦千用剑尖挑起韩一墨的袖子,腕骨处有道旧疤,
“他右手握笔的茧比左手厚,是左利手。”
“但剑是从胸口正中央刺进去的,凶手如果是左利手,伤口会偏左两寸。”
他看向齐夏,“你是左撇子?”
齐夏摇头:“右。”
“我也是右。”
秦千把剑插回地面,
“所以凶手要么是右利手,要么……”
他没说完,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
“要么韩一墨自己把剑递过去的。”
“放屁!”肖冉的眼泪啪嗒掉在地上,
“他自己递剑找死?你当我们都是傻子?”
乔家劲往前跨了一步,挡住秦千:“小肖你疯了?”
“秦千刚才还头疼得撞墙,哪有力气杀人?”
“头疼?”
肖冉冷笑,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她突然冲过去,指甲差点戳到秦千鼻尖,
“你刚才抱着头尖叫,喊的是‘余念安’——余念安是谁?”
“你藏着多少秘密?”
秦千的瞳孔缩了缩。
齐夏突然抓住肖冉的手腕,力道大得她腕骨咔嗒响:“松手。”
“你护着他?”肖冉疼得首抽气,
“你们俩根本不是什么幸存者!你们是山羊头派来的!”
“够了!”章晨泽吼了一嗓子,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转向秦千,语气软了些,
“小秦,你说你学过唇语,能再确认一次韩一墨的遗言吗?”
秦千没说话。
他盯着肖冉发红的眼眶,
突然想起前晚她给甜甜擦眼泪时的温柔——那时候她的手轻得像片羽毛。
“他说的是‘七黑剑,说谎者’。”
秦千说,“然后看了我一眼。”
“所以呢?”肖冉吸了吸鼻子,
“你就杀了他?”
“对。”
所有人都愣住了。
齐夏转头看他,眼神里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沉了下去。
“我杀的。”秦千摸出兜里的银扣,在指尖转了两圈,
“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秦千你疯了?”乔家劲急得首搓手,
“你承认个屁啊!”
“没疯。”秦千拍了拍他肩膀,
“现在,跟我走。”
“去哪?”甜甜缩在他身后,声音发颤。
“离开这里。”秦千指了指门口,
“继续待着,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你们不能走!”肖冉冲过来拽他衣角,
“你还没说‘道’是什么!韩一墨说找到‘道’就能出去,你肯定知道!”
“肖老师。”秦千弯腰捡起她脚边的卫生纸,轻轻塞回她手里,
“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推开玻璃门。
夜风卷着泡面味灌进来,
齐夏率先走出去,
乔家劲骂骂咧咧跟在后面,
甜甜攥着他衣角一步三回头。
肖冉追到门口,声音被风撕成碎片:“秦千!你站住!我要‘道’!我要——”
玻璃门“砰”地关上。
秦千背对着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肖冉的尖叫。
银扣在口袋里硌着大腿,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个淡粉色的疤,是穿越时留下的。
齐夏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便利店亮着的灯:“你真杀了韩一墨?”
“没有。”秦千说,
“但他们需要一个凶手。”
齐夏没再问。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随时会断的绳子。
远处传来警笛声。
秦千抬头,看见便利店二楼的窗户闪过一道光——像有人举着望远镜在看他们。
他摸了摸兜里的银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