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看去。
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手指绞着衣角:“我、我在云南大理……”
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喉结动了动,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叫周明,在大理古城边上的红山茶幼儿园当保健医生。”
“上周三的下午,我带着大班的孩子们去崇圣寺的三塔写生。”
“我正在教他们认识三塔的结构呢,地突然就晃了起来。”
“孩子们哭成了一团,当时我就抱着最小的朵朵往寺外跑——”
他手指抠着裤缝,使得指节发白起来,
“结果门口停的旅游大巴车被震得开始溜车,首接向我们撞过来。”
“我把朵朵推到了墙根边上,自己当时被车头撞了下,当场就晕了。”
“扯呢吧?”乔家劲把椅子踢得转了个圈,金链子在胸口晃得叮当响,
“大理那三塔我去过,离古城两公里多,幼儿园带娃跑那么远写生?当家长都傻啊?”
只见周明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处,他慌忙扶了扶:
“红山茶是私立园,家长都是搞艺术的,就爱带孩子们接触古建筑。”
“上周三确实是写生日,我手机里还存着孩子们画的三塔草稿——”
他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了两下,
“可我的手机被收走了。”
“你说被车撞晕了,那醒过来咋到这儿的?”甜甜在墙角边上用指甲把墙皮抠下块碎屑问道。
“我被震晕醒过来后就在这屋里了,老乔说他摔晕了也在这儿。”
周明嘴唇抿成一条线,半天又憋出句:“我醒过来在个黑箱子里,能听见羊叫……”
“咩——”
铜铃声突然响起来,山羊头的声音像砂纸磨铁板一样说道:“说谎者游戏,只问过往,不问来处。”
这时齐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后又松开。
他盯着周明泛青的眼睛,那是长期值夜班的痕迹——幼儿园保健医生确实常要早到值岗。
可崇圣寺三塔的位置在齐夏的脑子里转了两圈:
“三塔在苍山脚下,幼儿园带孩子去那写生,“
”路线得穿过古城主街,地震时车流本就乱,大巴溜车的概率……“
“三塔西边的路是不是在修?”秦千突然开口问道。
他叼着烟,火机在指尖转得飞快,
“我上个月去过大理,三塔西边的环山路在铺柏油,施工队把路拦了一半。”
“你们写生要是走东边的老巷子,大巴根本开不进去。”
周明的脸“刷”地白了,他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又立刻垂下头:“可能、可能我记错了,是东边的……”
“东边巷子口有棵老槐树,树底下卖烤乳扇的阿婆,你说的大巴能停那儿?”
秦千把烟按灭在桌角上,火星子溅在了周明的手背上,
“你说推朵朵到墙根,那墙是青砖墙还是夯土墙?”
“三塔景区的墙可都是新砌的仿古砖,摸着都扎手。”
周明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你到底想怎样!我就是被撞晕了!”
只见周明的脖颈青筋暴起,
“朵朵现在还在医院!她妈妈昨天还发消息问我——”
“行了。”齐夏打断了他。
他站起来时,阴影罩住了半张桌子,
“你说上周三在三塔,可崇圣寺管理处上周二就发了通告,说三塔主塔要做结构检测,暂停对外开放三天。”
他从裤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被山羊头收走的手机里的截图,
“我进来前刚好刷到这条新闻。”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周明急促的呼吸声。
乔家劲“嗤”了声,抄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半杯道:“合着你跟我一样,都是编地震?”
“我没编!”
周明吼得嗓子发哑,
“我真在大理!真有地震!”
他突然扑向齐夏,指甲几乎要戳到对方的胸口上,
“你去查红山茶幼儿园!查监控!查朵朵的病历!”
“查个屁!”
乔家劲踹了下桌腿,“现在谁出得去?”。
秦千则是眯起眼。
他注意到周明刚才说“朵朵妈妈昨天还发消息”——可他们被抓来至少三天了,
手机早被收走了,哪来的“昨天”?
这谎话里套着谎话,像剥洋葱似的,一层比一层辣眼睛。
“下一位。”山羊头的铜铃又响了。
健硕男人揉着太阳穴站了起来,肌肉把衬衫撑得鼓鼓的:“轮到我了?行,我就说——”
“等等。”齐夏突然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盯着周明发抖的手,又扫过乔家劲的伤疤、以及甜甜发梢上沾的KTV独有的亮片装饰,
最后落在了秦千似笑非笑的脸上,“说谎者不一定只有一个。”
秦千则是摸出了第五根烟,火机“咔嗒”一声。
火光里,他眼睛像是团化不开的墨一样深不见底:“那得看,谁的谎最圆。”
山羊头的影子在墙上拉得长长的,像只畸形的手仿佛伸向了每一位。
周明慢慢的坐回了椅子上,眼镜片上的雾气更重了。
甜甜缩成了更小的一团,墙角的墙皮又簌簌掉了几片。
健硕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
铜铃炸响的瞬间,天花板的白炽灯突然闪了两下。
众人抬头时,墙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砖缝往下淌着,像谁在墙里藏了桶血。
“这、这啥玩意儿?”乔家劲抄起椅子挡在了身前。
秦千没动,他盯着墙上的血线,突然笑了:“老夏,你说山羊头找说谎者,是要杀了我们,还是……”
齐夏没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血线淌过的位置——那里有个模糊的印记,像被刮掉的数字。
墙皮继续往下掉着。
掉下来的碎屑里,露出了半枚带血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