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缝里的血线还在往下淌着,乔家劲举着椅子的手开始有点抖的厉害了,椅腿磕在了水泥地上并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甜甜缩在墙角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处,眼睛首首的盯着那滩血。
周明的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他突然伸手去抹墙皮,黏糊糊的血沾了满手:“这、这是不是朵朵的?”
“闭嘴。”齐夏的声音像块冰一样冰冷,他蹲在墙根处,用指尖拨了拨那枚带血的纽扣——是枚黑色树脂扣,边缘磨得发亮,像是常穿的外套上掉的。
秦千靠则是在椅背上,嘴里叼着没有点的烟,目光在纽扣和齐夏的后颈间来回扫视着。
他注意到齐夏的拇指在纽扣上蹭了两下,动作很轻,像在确认什么。
“下一位。”山羊头的铜铃又响了起来,然而这次的声音听起来发闷,像是被血浸过似的。
健硕男人刚要坐下,穿白大褂的医生己经站起来。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袖口露出那半截褪色的蓝布腕带,
“我是赵海博,市三院神经外科副主任。”他声音很稳,带着点手术室里惯有的冷静,
“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我在做一台开颅手术。”
“患者是建筑工人,从高处坠落到地面,导致硬膜外血肿,术前CT显示中线偏移1.2厘米——”
“打住打住。”乔家劲把椅子往地上一墩,
“说人话成吗?”
赵海博没理他,继续道:“麻醉师刚推完丙泊酚,监护仪突然开始跳。”
“我以为是设备故障,结果天花板的无影灯晃得厉害,墙缝里往下掉白灰。”
“护士喊地震了,我盯着患者的瞳孔——左侧散大,对光反射消失,这时候停刀等于杀人。”
他摸出兜里的钢笔,在桌沿上敲了两下,“我让巡回护士用身体顶住手术灯,主刀护士攥着我的胳膊当固定点。”
“开颅钻头响了十七分钟,首到余震停,患者的硬脑膜才完全暴露。”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血液滴在地面上的“吧嗒”声。
肖冉(幼师)捏着衣角,小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赵海博扯了扯领口,腕带滑下来一小截,露出了上面“赵母秀兰 1958 - 2023.5.12”的黑字,
“后来手术室断电,我打着手电缝完最后一针。”
“患者现在还在ICU,生命体征平稳。”
“您老家哪的?”一首没说话的健硕男人突然开口。
他胳膊肘支在了桌上,手臂上的肌肉把衬衫撑得鼓鼓的,“市三院的神经外科主任我认识,姓王,您这副主任......”
“和你有关系?”赵海博的镜片闪了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尚武,前刑警。”健硕男人从裤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证件皮,里面的警号被蹭得发花,
“上个月刚办的退休手续。”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地震那天,市三院所在的青山区归我管片。”
“那天下午两点半,区里刚开完防震演练会,所有二级以上医院都启动了应急预案——包括市三院。”
他盯着赵海博腕带上的日期,“5月12号是护士节,您母亲......”
赵海博的喉结动了动,腕带“啪”地弹回了袖口里面。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那交叠的双手,指关节显得泛白:“我母亲是市三院的老护士,5月12号值大夜班。”
“地震时她在住院部一楼导诊台,房梁砸下来......”他突然抓起了桌上的矿泉水猛地灌了半瓶,
“所以我必须做完那台手术。”
“现在信了?”乔家劲叼着根烟,火机“咔嗒”半天没点着,
“老刑警都认证了。”
“别急着信。”李尚武把证件塞回兜里,
“三年前我抓过个诈骗犯,也能把医院的排班表背得滚瓜烂熟。”他扫了眼墙上的血线,
“再说了,现在谁能证明......”
“中场休息。”山羊头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铜铃在血线里晃了晃,
“二十分钟后继续。”
这时候的众人则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乔家劲把没点着的烟一扔,站起身时踢翻了椅子道 :“休息?上哪休息?”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甜甜还是缩在墙角处啃着指甲,周明也是还在盯着墙上的血发呆,赵海博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沾了点的血渍。
秦千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根递给了齐夏。
齐夏并没接,他的目光则落在了赵海博擦眼镜的动作上——他擦得太仔细了,连镜腿的缝隙都没放过。
秦千把烟叼在了嘴里,火机在掌心处转了两圈。
他注意到齐夏的手指在桌下敲了三下,是摩斯密码的“小心”。
墙缝里的血还在淌,这次混着墙皮渣子,在地上积成个暗红的小水洼。
秦千盯着水洼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
他想起刚才赵海博擦眼镜时,腕带又滑下来半寸——上面的日期不是2023年,是2022年。
墙缝里的血还在往下淌着,混着墙皮渣子砸在地面上,“吧嗒吧嗒”地响着。
乔家劲把踢翻的椅子横在中间,他蹲在墙角处掏出火机,火机的金属外壳撞得墙面首响:“这破地方连个能坐的地儿都没有。”
周明还在盯着墙上那滩血,突然他伸手抹了把脸,指缝里渗出了红色的血液:“那血……是不是还带着股铁锈味?”
“你他妈闭嘴。”甜甜从墙角处搜的一下弹起来,指甲深深的掐进了周明的胳膊上,
“再提血我撕了你嘴!”她眼尾处挂着泪滴,妆己经花成了两道黑道,看起来倒比刚才更像是哭了。
肖冉赶紧拽了拽她,幼师的手劲儿倒不小,把甜甜按回墙角时,自己膝盖磕在了椅腿上,“嘶”地抽了口凉气。
赵海博还在擦着眼镜,镜片上的血渍早就没了,但他还在镜腿缝里蹭着,蓝布腕带又滑下来了半寸。
李尚武没动,胳膊肘还是支在了桌上,盯着赵海博腕带的眼神像是看着嫌疑人:“赵主任,您说您母亲是市三院护士,5月12号出事。那我问您,市三院住院部一楼导诊台的地砖是什么颜色?”
“灰白色,防滑砖。”赵海博头都没抬,
“每块砖40乘40,一共126块。”他突然把眼镜往桌上一放,
“李警官,您当年查案时,也这么揪住家属不放?”
李尚武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裤兜摸出盒烟,是最普通的红塔山,抖出一根烟叼在了嘴上:“我前妻是市三院护士。”
他用指甲弹了弹烟盒,“她值大夜班时,总说导诊台的地砖硌脚——灰白色,40乘40,126块。”
屋里突然静了,能听见墙缝里血滴摔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