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器材室里,黑暗凝滞如墨。
铁锈与陈年尘土的腥气,混杂着钻进鼻腔。
凌云的身影,大半隐没其中,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地灯,勉强勾勒出他半边清瘦的轮廓。
脚步声停了。
三道高大壮硕得多的身影,从仓库拐角现身,堵死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正是那个寸头,高天。
他身后两个跟班,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小子,挺会选地方啊。”
高天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带着玩味的腔调。
“给自己找的坟地?”
凌云没作声,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不起半点波澜。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让高天火大。
他脸上的肌肉拧了一下,怨毒的神色几乎要从眼睛里淌出来。
“食堂那事,我说过,没完。”
他向前踏了一步,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
“你他妈的,还敢跟夏家小姐走那么近。”
“看来不把你这身骨头拆了,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身后的跟班心领神会,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
凌云的眼帘微微垂下。
聒噪。
蝼蚁总是喜欢用最大的声音,来掩饰内心的虚弱。
他甚至懒得开口。
只是重新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然后,轻轻勾了勾手指。
无声的挑衅,侮辱性却极强。
高天的怒火被这个动作彻底引爆。
他本想亲自动手,把眼前这张苍白又好看的脸砸个稀巴烂。
可食堂里那股莫名的恐惧感,又一次缠上了他。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天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崩溃。
“给我上!”
高天后退一步,冲两个跟班咆哮。
“打断他的腿!出了事我担着!”
两个跟班早就按捺不住,得了命令,立刻一左一右地扑向凌云。
碗口大的拳头,带着风声,首取凌云的面门和胸口。
唉……偏偏是这个最虚弱的时候。神识之力……罢了,动用一点也无妨。
凌云没有动。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
就在两只拳头即将砸中他身体的瞬间。
他死寂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微澜。
无形的念头探出,悄无声息地缠上了那两个冲来的、头脑简单的灵魂。
左边跟班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
它没有砸向凌云,而是结结实实地,捣在了右边跟班的鼻梁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音。
右边跟班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倒,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你他妈……”
他被打蒙了,本能地抡起拳头,一拳捶在左边跟班的眼眶上。
左边跟班眼球瞬间充血,眼前金星乱冒。
“操!你打我干嘛!”
“是你先动手的!”
两个同伙,就在凌云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
闷响、惨叫、咒骂,在空旷的仓库区回荡。
高天看傻了。
他站在原地,张着嘴,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
这他妈演的哪一出?
“你们两个废物!”
他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冲着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人咆哮。
“干什么呢!打他啊!你们打他啊!”
他的吼声,像一道指令。
地上扭打的两人动作诡异地一顿。
然后,他们松开彼此,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
两个人都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他们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转过头。
两双空洞的、失去焦点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高天身上。
高天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
那眼神,不像在看老大,倒像在看一块肉。
“看我干什么!”他怒吼,“给我去打那个病秧子!”
两个跟班没有动。
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笑了。
那笑容,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
他们同时冲向了高天。
“我操!”
高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跑。
可他哪里跑得过两个己经失去理智的疯子。
刚跑出两步,就被一人从背后抱住腰,扑倒在地。
另一个冲上来,骑在他身上,抡起拳头,一拳一拳地,朝着他的脸,狠狠砸下。
“砰!”
“砰!”
“砰!”
“啊——!住手!你们他妈疯了!”
“是我!我是高天啊!”
高天的惨叫声撕裂夜空,凄厉骇人。
他的求饶和怒骂,只换来了更猛烈的拳头。
凌云站在一旁,自始至终,连姿势都没变过。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看着这群蝼蚁为了一点可笑的理由自相残杀。
无趣。
他转身,将搭在肩上的外套穿好。
然后,迈开脚步,向宿舍走去。
身后,高天被殴打的惨叫还在继续。
“好好享受。”
凌云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却清晰地钻进高天的耳朵里。
那声音,比砸在他脸上的拳头,更让他感到冰冷和绝望。
他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这个人……
这个病秧子……
他根本不是人!
是魔鬼!
凌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步有些虚浮。
胸口的心脏跳得快了些,但不再是濒死的绞痛,而是剧烈运动后的正常反应。
刚才那番操控,对神魂的消耗比预想中要小得多。
比起解决赵雅莉她们那次,轻松了不少。
看来,对付这种头脑简单的生物,远比对付那些心思复杂的,要省力。
他推开宿舍的门。
房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银霜。
他没有开灯,走到床边坐下。
躺在床上,他却没有立刻睡去。
脑海里浮现出夏清琴的样子。
那个双目失明,却能将学生会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孩。
她身上,同样谜团重重。
她是怎么坐上会长位置的?
一个盲人,怎么让郑华玲那种人都对她俯首帖耳?
还有她那手字,风骨天成,绝非一日之功。
一个被家人送进这种地方的盲人大小姐,背后又有什么故事?
算了。
想这些无用。
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