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骨堆中醒
陆沉是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他睁开眼的瞬间,一块碎骨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月光惨白,照得周围层层叠叠的骸骨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腐臭与血腥味交织着灌入鼻腔,让他立刻干呕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解剖台上。作为省厅最年轻的首席法医,他正在连夜完成一具黑社会老大尸体的二次解剖。那具尸体心口处的奇异纹身突然发烫,然后——
"又活一个!"粗粝的嗓音炸响在头顶。
铁钩刺穿陆沉右肩的瞬间,他看清了说话的人。豹头环眼的壮汉穿着皮质胸甲,左脸有道横贯额角的刀疤,手中铁链连着没入自己肩膀的钩子。
剧痛让陆沉眼前发黑,但多年解剖培养的冷静让他立即观察西周。这是个乱葬坑,几个同样装束的人正用铁钩翻捡尸体。远处城墙高耸,风格像是...古代?
"没烙印,是流民。"刀疤脸拽动铁链,陆沉被拖上地面时注意到对方腰间挂着铜牌——篆体的"捕"字。
"云州府的官差..."陆沉刚开口就挨了一鞭子。鞭梢扫过脸颊时竟带起破空声,将身后青石抽得碎石飞溅。
"闭嘴!"刀疤脸啐了一口,"按《大胤律》,无路引者皆以流民论处,发配黑铁矿场劳作三年!"
陆沉瞳孔骤缩。大胤?历史上哪个朝代?那鞭子的威力...这绝不是正常世界!
他被铁链锁进二十多人的队伍。借着月光,陆沉发现这些"官差"行动时足不沾尘,有个瘦高个甚至一脚踏碎了半人高的卧牛石。
"武道世界..."陆沉心跳加速。经过三具尸体时,职业习惯让他迅速扫视:颅骨凹陷处有放射状裂纹,典型的钝器伤;第三具尸体颈部有细长切口,但...伤口边缘为何泛着诡异的青色?
"看什么看!"押解的差役又要扬鞭,陆沉突然开口:"那人不是被普通利器所杀。"
鞭子停在半空。
"死者颈部伤口有青霜状结晶,是寒属性真气残留。"陆沉指向尸体,"能造成这种伤口的,至少是七品武者。"
差役们脸色大变。刀疤脸一把揪住陆沉衣领:"你懂武道?"
"不懂。"陆沉平静地指着自己眼睛,"但我擅长看死人。"
队伍突然停下。前方官道上横着辆奢华马车,蓝底金纹的车帘掀起,露出张惨白的胖脸:"周班头,本官要的二十个壮丁..."
"赵主簿!"刀疤脸立刻躬身,"这批流民正要押往..."
"就他们了。"被称为赵主簿的胖子咳嗽两声,扔出个布袋,"送去城南义庄。"
陆沉注意到差役们接过钱袋时手在发抖。当铁链换成更粗的麻绳时,他闻到了绳结上残留的血腥味。
"算你们走运。"周班头压低声音,"赵主簿管着全州刑名,他侄子上月死在青楼,需要人抬棺..."
义庄比想象中阴森。五具黑漆棺材摆在正堂,每具棺盖上都贴着黄符。赵主簿捧着个紫砂壶,小眼睛在陆沉等人身上扫视:"开棺,擦身,换寿衣。做得好,赏你们路引。"
当第一个民夫掀开棺盖的瞬间,陆沉就察觉不对——尸臭里混着杏仁味。等看清棺中锦衣少年发黑的指甲,他立刻屏住呼吸。
"氰化物中毒..."这个念头刚起,赵主簿突然指着陆沉:"你,过来。"
紫砂壶被塞到手里,陆沉注意到壶底有未化尽的白色粉末。
"听说你会看死人。"赵主簿的笑脸在烛光下格外瘆人,"说说我侄子怎么死的?"
堂内落针可闻。陆沉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他轻轻放下茶壶:"公子并非马上风,是有人下毒。"
"哦?"赵主簿眯起眼。
"指甲发黑,瞳孔扩散,加上..."陆沉指向尸体微微鼓胀的腹部,"毒发时剧烈痉挛造成的脏器出血。能这么快发作的,应该是..."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蓝衣师爷——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
"是什么?"赵主簿追问。
"断肠散。"陆沉话锋一转,"但公子真正死因是心脉震断。下毒者没想到公子身怀武功,用真气逼出了部分毒素,所以凶手又补了一掌。"
师爷的茶盏突然跌落。赵主簿猛地站起,肥胖身躯爆发出不符合物理规律的速度,瞬间掐住师爷喉咙:"张师爷,你上个月领的断肠散,用在哪了?"
骨骼碎裂声响起时,陆沉悄悄后退半步。他刚才纯粹是赌——茶壶残留物其实是砒霜,但师爷残缺的小指有长期接触毒物的特征。至于心脉震断...所有高官子弟在这个武道世界不可能不会武功。
"你,留下。"赵主簿甩开断气的师爷,血淋淋的手指向陆沉,"其他人滚去矿场!"
当夜,陆沉拿到了盖着云州府大印的路引,以及一块木牌——正面写"仵作",背面是"丙等"。
"从今日起,你归刑房调遣。"赵主簿擦着手上的血,"每月例钱二两,破获命案另有赏银。"他忽然凑近,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陆沉脸上:"今天的事..."
"大人为民除害,处决了毒杀公子的凶徒。"陆沉低头答道。
赵主簿满意地笑了。离开前,陆沉最后看了眼堂内棺材。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年尸体微微张开的嘴唇上——那里有片没擦净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