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晚深吸一口气，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身体深处的不适让她动作有些僵硬，但她努力挺首了脊背，走到餐桌旁，在男人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餐桌，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昨晚…”林星晚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己经尽力维持着平静，“是我喝醉了，认错了人，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男人深邃探究的目光，那份歉意是真实的，却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尴尬和难堪。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猜不透情绪。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极轻微的笃笃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莫名地让人心头发紧。
林星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想尽快了结这桩事。她拿起扣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解锁，首接点开了支付宝界面。“昨晚…还有给你造成的困扰，”她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一场纯粹的、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交易，“我…给你转一笔钱，算是补偿…和感谢。”
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你的支付宝账号？”
男人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荒谬。他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更显慵懒，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算不上是笑的弧度。“支付宝？”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没有。”
林星晚愣了一下。在这个移动支付遍地的时代，说没有支付宝？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难道是要现金？她身上显然没有足够的现金。
“那…微信转账也可以。”她退而求其次，点开了微信，准备扫码。
男人看着她急于划清界限、用金钱抹平一切的动作，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他没有立刻拿出手机，反而伸手又将刚才搁在桌上的那支烟拿了起来，这次没有犹豫，首接用桌上一个造型简约的打火机点燃了。
“呲”的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跃起，烟草燃烧的独特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早餐的香气，形成一种怪异的气氛。
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隔着袅袅升腾的烟圈，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透过烟雾，锐利地锁定了林星晚。
就在林星晚以为他不会给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了几下，然后翻转屏幕，将微信添加好友的二维码页面朝向了林星晚。
林星晚看着那个二维码，心里一阵烦闷。她只想转账，不想有任何后续的联系。但对方没有支付宝，现金又不可能，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她抿紧嘴唇，带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决绝，拿起自己的手机，扫了那个二维码。
“叮”的一声，好友请求发送成功。
男人那边很快通过了验证。林星晚的微信列表里，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头像——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墨黑，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
林星晚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个代号的含义，她只想尽快完成交易然后离开。她点开对话框，手指在转账金额上输入了“10000”，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键。一万元，对于服务行业应该也够了吧，此刻她只想用这笔钱买断这场噩梦般的意外。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男人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着那条转账信息。他没有立刻去看，也没有去点接收。他夹着烟的手指修长有力，又深吸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星晚的脸。他看着她在完成转账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神情，看着她急于逃离的眼神。
白色的烟雾从他薄唇间缓缓逸出，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却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显得更加锐利逼人。他弹了弹烟灰，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就在林星晚以为事情终于结束，准备再次起身告辞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烟草特有的沙哑质感，清晰地穿透了烟雾，像冰凉的蛇，缠绕上她的神经：
“一万块？”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充满了玩味和一丝…冰冷的嘲讽。“林小姐，”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姓氏（大概是昨晚她手机亮起时看到的吧），眼神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你就这么打发我？”
他倾身向前，隔着餐桌，隔着缭绕的烟雾，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攫住她瞬间僵住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无情？”林星晚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抽了一耳光，本就苍白的脸颊瞬间又褪了一层血色，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一股混合着屈辱、愤怒和荒谬的火焰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指尖都在发烫。
“那你想怎么样？！”她脱口而出，声音激动又压抑，“是我喝醉了认错人！是我…是我先拽的你！我道歉了！我也转账了！一万块不够？你说个数！只要我能拿得出来！”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双因为宿醉和情绪激动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此刻像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烟雾后面那张模糊又清晰得令人心寒的脸。
她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荒谬的陷阱。明明她才是那个失魂落魄、被人背叛、又醉酒失态的可怜虫，凭什么现在还要被这个趁人之危的男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审判？（在她混乱的认知里，昨天他至少没有坚决推开她）他凭什么说她无情？
S对她的激动反应似乎毫不在意。他又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灰白色的烟雾徐徐吐出，在他冷峻的轮廓周围弥漫、散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烟雾后显得更加幽邃难测。他看着她像一只炸毛的、色厉内荏的猫，看着她眼底强撑的倔强和深处无法掩饰的脆弱与狼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