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雅，这边。”
陈卓的声音像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带着熨帖人心的温度，穿过产品说明会场略显嘈杂的背景音，精准地落在我耳中。他站在前方，被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聚光灯偏爱般地落在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顶和挺括的深色西装上，折射出属于精英和掌控者的微光。他朝我伸出手，姿态熟稔而亲昵。
我踩着那双新买的细高跟鞋，努力维持着平衡，朝他走去。脚下柔软的地毯仿佛带着吸力，每一步都走得比预想中更费力。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现磨咖啡的焦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金钱和精密计算的味道。西周的目光，或探究，或艳羡，或纯粹出于好奇，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我的手臂和脖颈上轻轻刮擦。我暗自吸了口气，挺首了背脊。
“来，”我刚走到他身边，他的手臂便极其自然地环了上来，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我腰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轻轻往前一带，以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姿态，推向了他面前那几位正含笑看着我们的男士。“给大家郑重介绍一下，”陈卓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愉悦和自豪，“这位是王静雅，我的女朋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笑意更深，“静雅自己经营一家美容医院，管理能力非常出色。”
“幸会，王小姐。” “陈总监好福气啊！” “郎才女貌！”
客套的寒暄和恭维像温吞的水流一样涌来。我挤出得体的微笑，点头致意，目光却在那些公式化的笑容和客套话之间游移。就在这时，一道视线，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敌意，如同淬了毒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我的左侧脸颊。
我猛地偏过头。
是她。陈卓手下那个叫金燕玲的女经理。她站在人群稍外围一点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剔透的香槟，正朝我这边望来。她的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红唇抿着，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而，那双眼睛，深棕色的瞳孔里，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底下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暗流。那眼神短暂地与我相撞，没有丝毫闪避，反而更添了几分刻意的、居高临下的打量，随即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落回到陈卓身上，瞬间又换上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专注。
那目光留下的刺痛感，却在皮肤上顽固地残留着。为什么？这个问题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仅仅因为我是陈卓公开承认的女友？还是……有别的我所不知道的纠葛？一丝细微的不安，像水底的暗草，悄然缠住了我的脚踝。
“怎么了？”陈卓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瞬间的僵硬，低下头，嘴唇几乎擦过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亲昵的磁性，但环在我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了，指腹甚至带着某种暗示性的节奏，轻轻着。
“没什么。”我努力放松身体，侧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尽量忽略他手掌传来的热度和那微妙的带来的不适，“只是……不太习惯这么多人。”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习惯就好。以后这样的场合，会很多。” 他揽着我，转向正前方巨大的LED屏幕，上面正跳动着色彩斑斓的图表和令人心动的百分比数字。他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指向屏幕，声音瞬间切换成那种充满权威感和煽动性的演讲模式，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听众的心坎上。
“各位请看我们新推出的‘金钥’系列产品，”他侃侃而谈，目光炯炯有神，扫视全场，掌控着节奏，“年化预期收益率稳定在8.5%以上，风险等级经过重新评估，控制在极低区间。尤其是在当下市场波动加剧的时期，它的避险增值属性，是您资产配置中不可或缺的压舱石……”
他讲得投入，极具感染力。台下不少客户频频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对财富增值的渴望。那只原本环在我腰上的手，随着他讲解的节奏，无意识地微微用力，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灼着我的皮肤，竟与他口中那跳跃的、滚烫的收益率数字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同步感。
这温度，这触感，这看似亲密的姿态，连同屏幕上那的数字一起，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我清楚地知道这张网的目的。他一次次带我来这里，在众人面前强调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某种虚荣心或者宣示主权。每一次约会后看似随意的闲聊，每一次他状若无意地提起“金钥”系列最近的销售情况，每一次他暗示“关系亲近的人更应该互相支持”……那些被他用温柔话语包裹着的试探，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我动用医院账户上那笔暂时闲置的、数额不小的资金，投进他的项目里，成为他耀眼业绩报表上最漂亮的一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