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张纸推了过去，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一份租房合同复印件。照片上，他和林薇——那个总用淬毒眼神看我的女经理——姿态亲昵地进出同一个公寓单元门。合同上，白纸黑字，租户姓名清晰地并列着：陈卓，金燕玲。
“金燕玲经理，”我的指尖点了点照片上金燕玲的脸，“原来不只是你的得力下属，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密伴侣？” 我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冰冷的讽刺。
陈卓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像是被剥光了所有华丽羽毛的孔雀，只剩下狼狈不堪的赤裸。他想解释，想否认，但铁一般的证据摆在眼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可笑。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些文件，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揭穿的恐惧和一种困兽般的绝望。
最后，我没有再推文件。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点开一个音频文件。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放在那堆文件旁边。
手指悬在播放键上。
我抬起眼，目光穿透他摇摇欲坠的伪装，首刺他慌乱的眼眸深处。我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却带着千钧之力：
“亲爱的‘男朋友’，” 我刻意加重了那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淬毒的针，“你真的……”
手指，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那个整容医院老板投了多少？”—金燕玲那带着刻薄算计的女声瞬间打破了办公室死寂的空气。
“一百万，不够。”——陈卓那熟悉得令人作呕的、此刻却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嗓音响起。
“得想办法让她再投五百万。”
短暂的沉默后，是金燕玲那声冰冷、恶毒、仿佛谈论牲易般的嗤笑：
“睡了她不就完了？”
上次那个珠宝店老板娘，不是睡完就签了？”
录音清晰地播放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凝滞的空气里。
陈卓的脸，在录音响起的第一秒，就彻底变成了死灰色。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双曾经深情款款、充满掌控感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彻底的崩毁。他死死盯着我的手机，仿佛那是一个正在喷吐毒焰的魔盒。当金燕玲那句“睡了她不就完了？”带着恶毒的轻蔑响彻房间时，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血色尽失，连呼吸都停滞了，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鞭挞。
录音结束，最后一点余音消散在死寂中。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我缓缓收回手，身体依旧靠在椅背上，姿态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放松。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风度翩翩、此刻却狼狈如落水狗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片被彻底摧毁的废墟。我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事不关己的好奇，轻轻地问出了那个早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真的把我当摇钱树呀？男朋友，你们真配……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也像一把精准插入心脏的柳叶刀。
“不……不是的！静雅！你听我解释！”陈卓像是被这句话烫醒，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椅子。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脸上交织着极度的恐慌和一种垂死挣扎的急切，语无伦次，“是她！是金燕玲！都是她逼我的！那些话……那些话是气话！录音是假的！是剪辑的！我对你是真心的！我……”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在铁证面前显得如此滑稽可笑。汗水顺着他苍白的鬓角滑落，精心打理的发型乱了，昂贵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像个蹩脚的小丑道具。他试图绕过桌子靠近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一种病态的执着。
“真心？”我轻轻重复，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在他脚步挪动的瞬间，我的手指己经按下了办公桌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而迅速地推开，两名穿着医院安保制服、身材魁梧的保安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目光锐利地锁定了陈卓。
“陈先生，”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再听‘摇钱树’的‘真心’故事。” 我的目光扫过他胸前，那枚刻着闪电十字的领带夹在混乱中歪斜着，折射出一点嘲讽的冷光。“带着你的‘真心’，还有益美医疗的‘厚礼’，立刻离开‘’。
“静雅！你不能……”陈卓还想扑过来，却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牢牢架住了胳膊。
“对了，麻烦退还我的一百万，保安送客。”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被强硬地架着往外拖。挣扎中，他昂贵的西装外套被扯得变形，袖口处一枚精致的铂金袖扣（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金燕玲送的）崩落在地，滴溜溜滚到我的高跟鞋边。他徒劳地扭过头，那双曾经蛊惑人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撕碎尊严后的怨毒和绝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他最后一丝不甘的嘶吼。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午后的阳光依旧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安静的影子。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雪松烟草的香水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怪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慢慢地弯下腰，拾起地上那枚冰冷的铂金袖扣。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很快，看到那个熟悉却狼狈的身影被半推半搡地塞进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消失在城市的车流里，像一粒被随手抛掉的尘埃。
阳光穿透百叶窗，落在我的白大褂上，留下温暖的光斑。我摊开手掌，那枚袖扣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刺目的光。然后，手指松开。
“叮——”
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声响，袖扣准确无误地落入了桌角的金属垃圾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