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星的弃儿
加州，莫哈韦沙漠的边缘，一座为了星辰而建立的城市里，灯光璀璨如织。
“火星殖民计划”，这个属于全人类的宏伟梦想，此刻正被浓缩在它的全球首席品牌官——萧曦月身上。她站在发布会的舞台中央，聚光灯像忠诚的卫士，将她与周围的一切分隔开。定制的银白色西装包裹着她无可挑剔的身材，每一根发丝都精确地固定在它们应在的位置。她的脸上挂着练习过上万次的、融合了亲和与疏离的完美微笑。
23岁的萧曦月，是这个星球上最令人艳羡的女人。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龙人”，是凭借一张合影就让世界首富Eron Vask为她敞开核心团队大门的传奇，更是这个伟大计划中最美丽、最会讲故事的代言人。
“……所以，火星并非终点，而是起点。它将定义人类文明的下一个纪元。”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为这场长达一小时的演讲画上句点。台下，来自全球顶级媒体的记者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闪光灯连成一片星海。
萧曦月微微颔首，享受着这一切。在她看来，这便是她应得的荣耀，是她用自己的颜值、情商与计谋换来的世界级舞台。至于那些躲在实验室里，满身油污和焊灰的工程师，不过是实现她宏伟蓝图的工蚁。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助理琳达违反了最严格的职场禁令，从侧台匆匆跑了上来，脸色苍白，高跟鞋的声音在光滑的地板上显得异常急促。
萧曦月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她微微侧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什么事？”
“紧急会议，Eron……Vask先生的。”琳达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所有人，线上，现在。”
萧曦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优雅地转身，对台下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看来，我们的领航员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分享新的惊喜了。请大家稍事休息，我们很快回来。”
说完，她步履从容地走下舞台，仿佛刚才被打断的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即兴表演。
进入后台的私人休息室，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墙壁上巨大的高清屏幕己经亮起，分成了十几个小窗口，里面是火星计划各个部门的主管，每张脸都异常严肃。正中央最大的窗口里，是Eron Vask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他身处一个极简的白色空间，眼神像手术刀一样，专注、冰冷，仿佛能穿透屏幕，首视你的灵魂。
“曦月，你来了。”Vask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不带任何温度。
“Eron，”萧曦月自然地坐到会议桌前，交叠起双腿，嘴角重新挂上那抹标志性的微笑，“是什么样的好消息，让你不惜打断一场完美的发布会？”她习惯性地想用这种轻松的姿态，将谈话的主导权握回自己手中。
Vask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女儿，就像在看一份数据报告。
“会议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项决议。”他平静地宣布，“董事会一致通过，终止萧曦月女士在‘火星殖民计划’中的一切职务，即刻生效。”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Your position has been terminated, effective immediately.”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曦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她23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人敢用这种方式对她说话。
“Eron，我想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自己的体面，“如果你对我今天的演讲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私下沟通。你知道，我父亲刚刚又为我们的火箭引擎研发部门追加了一笔投资……”
她习惯性地亮出自己的底牌——她的家世，她的资源。这在过去无往不利。
“这不是玩笑，萧女士。”Vask打断了她，第一次用了敬称，却显得更加疏远，“你的决策，为项目带来了不可控的公关风险和资源浪费。我们是一个技术驱动的团队，不需要一个热衷于举办派对和拍摄时尚杂志封面的品牌官。你的存在，己经成为计划的阻碍。”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萧曦月引以为傲的自尊上。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颜值、长袖善舞的情商、乃至背后庞大的家族财力，在这个只认数据和结果的男人面前，一文不值。她的“天龙人光环”，在这里彻底失效了。
“你不能这么做！”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那精心维持的优雅姿态开始出现裂痕，“这个计划的全球影响力是我一手打造的！是我让全世界都认识了你，认识了这个疯狂的梦想！”
“我们感谢你的贡献。”Vask的语气毫无波澜，“作为补偿，你的家族投资将被全额退还，并附加5%的利息。琳达会协助你处理后续事宜。”
说完，他没有给萧曦月任何再开口的机会，中央的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其他窗口的主管们，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阿谀奉承的人，也纷纷切断了通讯，仿佛在躲避一场瘟疫。
休息室里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萧曦月和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的助理琳达。
萧曦月呆呆地看着那面巨大的黑色屏幕，上面还倒映着自己完美却扭曲的脸。几秒钟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火山般的愤怒和屈辱从心底喷涌而出。
“啊——！”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抓起桌上价值不菲的琉璃水杯，狠狠地砸向屏幕！
“砰！”
水杯和屏幕一同碎裂，玻璃渣西处飞溅。昂贵的设备冒出青烟，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那个曾经映照出她无上荣光的屏幕，如今变成了一张破碎而丑陋的脸。
琳达吓得缩了缩脖子，却不敢上前。她看着这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失态的大小姐，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她知道，萧曦月的火星梦，连同她那坚不可摧的自信，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
三小时后，萧氏家族的私人飞机冲上云霄，将加州的灯火远远甩在身后。
萧曦月己经重新恢复了那副精致的模样。她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香槟，仿佛下午那场歇斯底里的崩溃从未发生。
她刚刚结束和父亲萧建业的通话。电话里，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威严与溺爱。在听完她颠倒黑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野蛮的工程师们嫉妒和排挤”的受害者后，萧建业没有丝毫怀疑，立刻承诺：
“回来吧，月月。国内的公司都给你准备好了，那些老家伙们也都打过招呼了。一个小小的火星算什么？整个萧氏集团，才是你真正的舞台！”
父亲的话，像一剂强效镇定剂，迅速抚平了她受创的自尊。
是啊，她想。区区一个火星计划，一群不懂商业和艺术的疯子。我为什么要和他们计较？
她看着舷窗外无尽的云海，云层在她脚下翻滚，就像她过往23年的人生一样，永远高高在上。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充满掌控欲的微笑。
她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天空轻轻一碰，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宣战。
“我会让你们知道，”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地球，才是真正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