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袖猛地一甩头,挣脱了那冰冷的针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桀骜。
“恨?”门达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针尖缓缓下滑,在她肩臂一处深可见骨的鞭痕上,极其缓慢地、带着研磨的力道按压下去!“你应该恨!恨你那个所谓的主子!恨那些让你来送死的旧党!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被丢弃的野狗!他们在哪里?他们可曾想过要来救你?或者…只是把你当成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剧痛让叶红袖的身体猛地绷紧,额角青筋暴跳,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燃烧,但门达的话,却像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内心深处某个一首刻意回避的角落。
“想想吧…”门达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蛊惑,针尖继续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滑动、按压,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你为他们卖命,刺杀皇帝,九死一生…换来了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像现在这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当成一块可以随意切割的烂肉?你的主子,此刻说不定正在哪个暖阁里,搂着美人,喝着热酒,盘算着怎么把你这个唯一的活口…彻底抹掉?”
“闭嘴!”叶红袖终于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带着破音,眼神因为极致的痛苦和门达言语的刺激而变得有些狂乱。
“哦?生气了?”门达阴冷地笑了,手中的钢针猛地刺入她臂弯一处穴位!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万蚁噬心般的酸麻剧痛瞬间席卷了叶红袖的整条手臂!她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悬吊的身体在空中无助地晃动。
“这‘万蚁针’的滋味,可还新鲜?”门达欣赏着她痛苦扭曲的表情,声音冰冷如刀,“这才第一针。后面还有‘透骨钉’、‘噬髓散’…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把旧党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个一个,全都吐出来!包括…是谁指使你在这国战之时,再次刺杀陛下?嗯?”
他猛地凑近叶红袖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告诉我…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少受点苦…甚至…给你一个痛快…”
巨大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叶红袖的意志。门达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心中那份对旧主最后一点虚幻的忠诚和归属感。地牢的冰冷,伤口的剧痛,无休止的折磨,以及那被当成弃子的冰冷现实…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撕扯着她固守的信念。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门达那张近在咫尺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恨意和混乱的挣扎。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死死堵住喉咙。
“呃…啊…”一声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一滴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脏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她倔强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门达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那抹残忍的弧度加深了一丝。他知道,这块最坚硬的冰,终于…开始出现裂痕了。他手中的钢针,带着冰冷的幽光,缓缓移向叶红袖身体另一个致命的穴位…
乾清宫寝殿。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浓重的药味和沉沉死气。
朱祁钰的意识依旧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沉浮、挣扎。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冰冷和令人窒息的沉重。胸口的剧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被撕扯、被磨碎的虚无感。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流星般在意识深处划过,又瞬间湮灭:现代都市车水马龙的喧嚣,海军陆战队训练场飞扬的尘土,房产销售部刺眼的灯光,广告牌砸落时那毁灭的阴影…然后是朱祁镇惊恐的脸,瓦剌骑兵狰狞的弯刀,毕懋康炸膛时凝固的疯狂眼神,于清涟扑来时那双清澈决绝的眼眸…最后,是那柄淬毒的短剑,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刺向他的咽喉!
“不——!”一声无声的嘶吼在他意识深处炸开!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并非寝殿的雕梁画栋,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急速旋转的混沌!无数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混沌中闪现、扭曲、重叠!李强!朱祁钰!两个名字,两种人生,两种记忆,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冲撞、撕扯!
“我是谁?!”
“李强!一个被砸死的倒霉销售!”
“朱祁钰!大明的皇帝!”
“滚开!这江山太重了!老子扛不动!”
“懦夫!看看城头为你浴血的将士!看看为你挡剑的清涟!看看炸成碎片的毕懋康!你有什么资格逃?!”
“逃?往哪里逃?弃了这祖宗陵寝,弃了这满城百姓?!”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混乱的呓语如同实质的尖针,狠狠扎入他混沌的意识!剧烈的头痛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撕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嘴角再次涌出暗红的、带着腥甜气味的血沫!
“陛下!陛下!”王诚骇然失色,扑到榻边,徒劳地用布巾去擦拭那不断涌出的黑血,声音带着哭腔,“苏大夫!苏大夫!陛下他…他又吐血了!”
正在一旁矮几前,用银刀小心切割着一块深紫色、散发着奇异温润光泽的“紫河车”精华部分的苏文君,动作猛地一顿!她霍然转身,清丽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她几步抢到榻前,布满血丝的眼睛(她己连续施救近十个时辰)死死盯住朱祁钰剧烈抽搐的身体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
“按住他!”苏文君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动作快如闪电,抓起旁边针囊中最长的几根金针,看也不看,闪电般刺入朱祁钰头顶百会、胸口膻中几处大穴!手法精准狠辣,带着一种近乎搏命的凶悍!
金针入体,朱祁钰身体的痉挛奇迹般地减弱了少许,但喉咙里的嗬嗬声依旧未停,眼神空洞而狂乱,仿佛沉溺在无法挣脱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