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墙角那个依旧蜷缩着、气息微弱、似乎只剩半条命的丫头片子。刚才那邪门的一幕还在他脑子里晃悠,让他心里有点发毛。强行动手,万一这丫头再使出什么邪法……或者真死在这里,也是个麻烦。
“三天?”刀疤脸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声音依旧凶狠,“行!老东西,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也给你说的那个什么街道办一个面子!”他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在二大爷眼前晃了晃,每一根都像催命的令牌。
“就三天!三天后的这个时辰,老子准时来收钱!连本带利,三十五块!少一个子儿……”他猛地将手中的枣木棍重重往地上一顿!
“咚!”一声闷响,棍头砸在泥地上,留下一个浅坑。
“老子就拆了你这把老骨头!再把这小娘皮卖到最脏的窑子里去!听清楚没有?!”他凑近二大爷,喷着腥臭的唾沫星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二大爷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忍着恶心和恐惧,连连点头:“清楚!清楚!三天!三十五块!一定凑齐!”
刀疤脸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又用那凶戾贪婪的目光在尹未央身上剐了一遍,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到手的货物。最后,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拎着那根沾着污渍的枣木棍,转身,迈着嚣张的步伐,大摇大摆地穿过狼藉的门洞,消失在西合院昏暗的暮色里。
首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二大爷才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猛地松了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他扶着门框,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简首比他过去十年当管事大爷经历的风波加起来都凶险!
他定了定神,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墙角那个几乎没了声息的女孩。
尹未央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死了?二大爷心里咯噔一下。要是死了,麻烦更大!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试探着问:“小尹?小尹?你怎么样?”
尹未央没有回应,似乎己经昏死过去。
二大爷皱紧了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刚才刀疤脸那句“三十五块”和“连本带利”,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丫头,不仅欠了王大妈二十块,竟然还欠了孙老五三十块的高利贷?!利滚利成了三十五块!她怎么敢?!她爹娘到底给她留下了多大的烂摊子?!
麻烦!天大的麻烦!
现在他被迫做了担保,三天……三十五块!这简首是天文数字!就算把这丫头拆了骨头卖肉也凑不出来!可三天后,那刀疤脸真来了怎么办?自己这把老骨头……二大爷想起那根沾着污渍的枣木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这丫头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孙老五的债就彻底成了烂账,那刀疤脸找不到人,肯定会把怒火撒在他这个担保人头上!王大妈的债也得算在他头上!街道办那边更没法交代!
必须让她活着!活着,才有还钱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得像根头发丝!
二大爷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算计。他扫了一眼狼藉的屋子,又看了看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尹未央。
他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探头探脑、却没人敢靠近的邻居们(主要是躲在自家门后的王大妈和伸长脖子张望的刘红霞)沉声道:“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烦躁和强撑的威严。
然后,他弯腰,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地,一把抓住尹未央冰冷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尹未央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
二大爷半拖半架着,将她弄到冰冷的土炕上,让她躺下。他甚至没有给她盖一下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
“听着!”二大爷俯下身,凑到尹未央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冰冷的威胁,“你给我撑住了!别想着死!死了一了百了?做梦!你死了,孙老五的人会找你那个死鬼爹妈的坟!会找街道办!会找我这个担保人!还有王大妈的二十块!你就算死了,这债也消不了!只会连累更多的人!”
他看着尹未央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知道她还能听见。
“三天!就三天!三十五块!你自己想办法!偷也好,抢也罢,卖血卖命都随你!三天后这个时辰,钱必须凑齐!否则……”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阴冷,“……你知道后果!孙老五的手段,刚才你也见识了!不想被卖到窑子里生不如死,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完,他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炕上那具仿佛失去生气的身体,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深深的厌烦和对麻烦的算计。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中山装,努力恢复那副“管事大爷”的派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小屋。
沉重的木门被带上,隔绝了最后一丝暮色。
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尹未央微弱的、痛苦的呼吸声,在冰冷的
空气中回荡。
她躺在冰冷的炕席上,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重
新拼凑起来,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眉
心的钝痛如同骨之蛆,精神枯竭得像一片龟
裂的沙漠。二大爷那冰冷刺骨的威胁,刀疤脸
狰狞的面孔和血腥的气息,还有那三十五块如
同山岳般压下的债务…….所有的恐惧、绝望、
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三天…….三十五块.……..
偷?抢?卖血卖命?
孙老五.……窑子..
每一个字眼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
上。
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深渊边缘沉浮,仿佛下一
秒就要彻底坠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时,眉心深处那沉寂的灼热感,如同风
中残烛般,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伴随着这微弱的跳动,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是“感知”…..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点
萤火,强行挤入了她昏沉的意识。
这一次,感知的目标不再是人,也不是隐藏的
食物。
她极其清晰地“感知”到——就在距离她这间小
屋不到十米远,隔着两堵薄墙的后院……王大
妈家那个用来存放杂物的、又黑又潮的小耳房
里.……在那堆散发着霉味的烂棉絮和破瓦罐
下面……埋着一个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硬
物!
那能量波动……很奇特……带着一种…….金
属的冰冷质感?还有一种……不属于食物的、
却异常“值钱”的气息?!
是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知,像一道微弱却极其刺目
的光,骤然刺破了笼罩在她意识上的浓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