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贡局春议。
此为例行“春议贡制”之大议,惯由贡监老臣、各坊代表、主家背后出面者共同参与,少有女眷涉足。
我本不在其列,却因春市“百愿展”震动民声,祖母亲口点名:“你随我一同入局。”
她未明言动机,我却知,她既拉我入场,意在探我是否能在正局之中,站稳脚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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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局议堂寒意沉沉,春光不透。
祖母着绣纹深衣,拄杖而坐,稳如古松。
而我第一次,在无“嫡女”、“管绣”、“孙辈”之名义下,坐入贡议之席。
贡监首议者为叶尚书,手执章册,宣布新议题:
“京中新样入贡三案,拟采二案,其一为‘百愿制’,其二为‘协派印绣’,议员可据民声与工部呈报斟议。”
此言一出,堂下旋即分成两派:
叶尚书与一批户部新进官支持“百愿样”,称其“回应民声、得风应势”;
而贡局老派,则执“印绣制”为守,谓其“易量产、稳收益”。
祖母一言不发,静坐如松,而我,第一次见识到:
贡监非一统,而是满是暗涌的博弈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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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至半,沈致远被召入,立于议堂之中。
贡局监察使开口道:“沈公子于春市出令,可谓正当亦可谓冒进,今贡局望沈家表态——是愿归‘旧议’,还是意为民立声?”
此为明争,亦是权场之问。
祖母忽转目望我,唇角轻启:“你如何看?”
我知,这是她试我心胆。
我答:
“若今日民愿入不得贡,则百姓之心便为虚妄。虚心之政,岂能稳国?”
此言一出,贡监左席颔首,而右席低语西起。
沈致远却只道一句:“我不代沈家发言,但此事——我愿陪林家一道。”
此等站位,等同明言:沈家若不愿,他亦愿逆势行。
堂内一片哗然,有官起身冷言:“沈公子莫要将小情私事带入朝局!”
沈致远回以一笑:“倘若一愿民声便成私事,那诸公朝堂所议,又是哪家的公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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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祖母同行归家途中,她忽轻声问我:
“你可知,他今日之言,己将沈家外权推向风口?”
我沉默不语。
祖母轻笑:“你若不能护得住他这份站位,便莫再请他代你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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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清书夜探绣行旧账,在“金绣坊”出货账册中,查出名为“泉公行”的外调对接机构。
查下去,竟牵出合广名下商号与西岭商会间,一条绣样转印链:
“旧样输入、印制加工、江南转售、贡名倒签。”
更惊人的是,合广与户部一支外派官商关系盘根错节,己不止涉市局,而是深通贡制、税运、图籍之权。
她将账本摊在我案前,语气冷静:“姐姐,这不仅是贡样之争,是官权输血,是市利洗白。”
我握拳。
“那便借他们之局,还以我们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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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我连夜起草《贡样制度改革民意试点建议书》,由清书整理展会反馈民意、由我整理三坊施绣流程改法——
而提案最后,署名为:
听潮斋主林清遥、香愿纹首绘林清书
我将提案递至祖母案前,未求批复,只言一句:
“既让我入场,我便要让这场,因我们姐妹而转。”
祖母阅至末页,沉默良久,道:
“你既敢署二人之名,便莫要半途而止。”
她眼中并无温色,却也不再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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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局风声渐起,沈家退后一步,林家前出一尺。
我与清书,一个明线建制、一个暗线破局,
以姐妹之力,
掀开这贡制百年未改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