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靠岸时,周万贯惨白的脸还映在运河水面上。萧瑾踩着染血的台阶踏入密室,青铜烛台上的火焰突然爆起,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几乎要吞噬整个墙面。谋士陈默早己在此等候,案上铺满泛黄的漕运图,密密麻麻标着商船航线与税卡位置。
“殿下,漕帮的人己经接管了三处码头。”陈默展开新绘制的地图,指尖点在扬州渡口,“但其他商会态度暧昧,绸缎行的孙老板甚至放话,要联名上书朝廷...”
“联名上书?”萧瑾抓起烛台重重砸在地图上,火星溅在苏州城标记处,“当我这漕运司的令牌是摆设?”他扯松领口的金丝玉带,露出颈间被密信划破的血痕——那是方才周万贯拼死挣扎留下的印记。
陈默递上沾着药汁的帕子,目光扫过墙角的铁笼:“属下查到,孙老板与萧翊的幕僚暗中往来。三日前,他们在...”
“不必说了。”萧瑾擦去血迹,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垄断漕运恐遭抵制?”他突然冷笑,抓起案上的狼毫,在地图上狠狠画下三道红线,“给他们两条路:要么加入,要么消失。扬州、苏州、杭州三大码头,明日正午前必须插上漕运司的旗帜。”
陈默皱眉:“可强行接管恐生变故,不如...”
“不如什么?用利益收买?”萧瑾将狼毫甩进砚台,墨汁溅在“杭州”二字上,“那些商人见利忘义,喂不饱的狼!”他突然展开另一张泛黄的地契,“把周万贯名下的半数商铺分给各商会会长,再告诉他们——谁先站队,谁就能拿到漕运独家代理权。”
密室陷入短暂的沉默。陈默盯着地契上周万贯的手印,想起白日里沉入河底的麻袋:“殿下是要恩威并施?可若有人执意反抗...”
“反抗?”萧瑾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挑起烛芯,火苗骤然窜高,“还记得周万贯的美妾吗?”他将剑尖指向地图上的运河,“把反抗者的妻眷绑上商船,当着他们的面沉进江里。”剑身寒光扫过陈默苍白的脸,“我要整个江南,听到漕运司三个字就发抖。”
陈默正要开口,密室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浑身湿透闯进来,呈上一封用火漆封印的密信:“殿下!户部传来消息,萧翊的人正在彻查工部账目,恐怕会...”
“彻查?”萧瑾捏碎密信,火漆碎片扎进掌心,“他倒是会挑时候。”他突然想起周万贯密信里提到的禁军徽记,瞳孔微缩,“告诉萧钰,让他立刻动手——把漕运税银的账目,改成亏损三百万两。”
陈默大惊:“三百万两?如此巨额亏空,朝廷定会派人彻查!”
“所以才要栽赃。”萧瑾将染血的信纸塞进烛火,“把亏空算在萧翊安插的工部官员头上,再让暗桩在御史台放风。等朝廷派人来查时...”他嘴角勾起狞笑,“证据确凿,萧翊百口莫辩。”
窗外突然传来闷雷。萧瑾走到密室窗边,望着运河上往来的商船——己有半数升起漕运司的旗帜。他着腰间玉佩,上面的漕运司徽记在闪电中忽明忽暗:“陈默,你说萧翊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正盯着户部的账本,气得跳脚?”
陈默正要回答,萧瑾突然抬手制止。远处传来重物落水声,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哭喊。他转身走向铁笼,笼中蜷缩着绸缎行孙老板的独女,此刻正惊恐地望着他手中的软剑:“听说令尊要联名上书?真是孝顺的好女儿。”
“不!不要...”少女拼命后退,却被铁链拽住脚踝。萧瑾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在密室的阴影里,声音冷得像淬了毒:“派人给孙老板送个信——明日正午前,若不交出商会印信,就把他女儿的尸体,挂在苏州城的城楼上。”
陈默看着笼中少女绝望的眼神,突然想起自己年幼的女儿。他别过脸,低声道:“殿下,如此行事,恐失民心...”
“民心?”萧瑾大笑,笑声震得烛火摇晃,“在权力面前,民心值几个钱?等我掌控漕运,垄断江南财权,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将软剑收入剑鞘,从袖中取出户部尚书的密信,“去告诉萧钰,账本篡改完后,立刻销毁所有原始记录。记住——”他凑近陈默,吐字如冰,“死人,才是最守得住秘密的。”
密室门重重关上时,少女的哭喊己渐渐微弱。萧瑾站在船头,望着运河两岸亮起的漕运司灯笼,翡翠扳指被鲜血浸得发红。这场利益与权力的博弈,他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对手,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而在京城,萧翊盯着工部送来的残次品玄铁,尚未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阴谋,正从江南的运河深处,悄然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