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盘在李为民手中突然变得滚烫，他下意识踩了刹车，轮胎在碎石路上擦出尖锐的声响。
杨莉娅的身体因惯性前倾，安全带勒在她锁骨上方，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杨县长，您..."李为民的喉结上下滚动，眼镜滑到了鼻尖。
夕阳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将杨莉娅耳垂上的珍珠染成橘红色。
杨莉娅解开安全带，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转头时，钻石婚戒在方向盘上敲出清脆的"咔哒"声："吓到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就当是...县长对下属的关心？"
李为民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档把，塑料表面被他掌心的汗水浸得发亮。
后视镜里，几只麻雀正在啄食路边的草籽，叽叽喳喳的声音透过半开的车窗传进来。
"我和林雅..."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团棉花，"我们是青梅竹马。"
杨莉娅突然笑了，眼角挤出两道细纹。
她从包里取出支口红，对着遮阳板上的小镜子涂抹。
樱桃色的膏体在她唇上晕开，衬得肤色越发白皙："二十八岁的副局长。"她抿了抿嘴唇，"在官场倒是少见。"
车内的香氛系统散发着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杨莉娅身上的柑橘香水，让李为民太阳穴突突首跳。
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18:27，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您刚才说..."李为民的拇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不安的节奏，"您也是..."
"三十一岁，离婚两年零三个月。"
杨莉娅旋紧口红盖子，"咔"的一声像子弹上膛，"前夫是省发改委的，洞房夜发现我衬衫口袋里装着城建图纸。"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膝盖，"他说娶了个工作狂，我说嫁了个官僚。"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
李为民趁机发动车子，引擎的震动掩盖了他突然加速的心跳。
后视镜里，杨莉娅正用湿巾擦拭手指，甲油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其实..."杨莉娅突然倾身调空调出风口，发丝扫过李为民的耳廓，"我查过你的档案。"
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小学三年级给林雅写情书，被班主任当场抓获。"
李为民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挡风玻璃上突然撞上一只甲虫，绿色的体液在玻璃上拖出一道黏腻的痕迹。
"杨县长连这个都..."
"叫我莉娅。"她的指甲在中央扶手上轻轻一刮，"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车载导航突然提示右转，电子女声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拐弯时，杨莉娅的身体因惯性靠向李为民。
她的肩膀隔着两层衣料传来温度，像块被阳光晒暖的玉石。
李为民的衬衫后背湿了一片，黏在刚拆线的伤疤上，又痒又痛。
"前面路口停一下。"杨莉娅指向路边的茶叶店，"帮我挑点野山茶？父亲喜欢。"
她的手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纤细，表链松了一格，随着动作微微滑动。
茶叶店的竹帘掀起时带出阵阵清香。
老板娘认出了李为民，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了杯试饮茶，陶瓷杯壁烫得他指尖发红。
"这位是..."老板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同事。"李为民抢答得太快，茶水溅到手背上。
杨莉娅从包里掏出绣着玉兰花的手帕，叠成整齐的方块递过来。
"要最野的那种。"杨莉娅的指尖在茶罐间游走，指甲偶尔碰到金属罐身，发出细微的脆响，"带点山岩气的。"
老板娘取出个锡罐，掀开时陈香扑面。
杨莉娅捏起一撮茶叶对着灯光细看，叶片在光束中翻飞如蝶。
李为民注意到她小指微微，像朵将绽的兰花。
"三百八一斤。"老板娘舀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李镇长带人来，算三百五。"
杨莉娅突然按住李为民掏钱包的手："我来。"
她的戒指硌在他手背上，"给父亲的茶，得自己买才诚心。"她的钱包是低调的深棕色，边缘己经磨得发亮。
回程路上，车内的茶香盖过了香水味。
杨莉娅把茶叶罐抱在膝头，锡纸反射着路灯的光斑，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银色花纹。
"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像在自言自语，"其实，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李为民的呼吸一滞。
路边突然窜出只野猫，车灯照出它竖起的瞳孔。
急刹车时，茶叶罐从杨莉娅膝头滚落，在脚垫上发出闷响。
"小心！"李为民的手本能地挡在她身前，手背蹭到了她风衣的纽扣。
杨莉娅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腕，带着静电的轻微刺痛。
野猫窜进草丛后，车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杨莉娅弯腰捡茶叶罐时，后颈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脊椎骨节像串珍珠微微凸起。
"因为我信任你。"她终于说完那句话，手指无意识地着罐身上的花纹，"在官场...找个能说真话的人太难了。"
李为民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远处县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撒了一把碎金在墨蓝的天幕上，车载导航显示距离县委招待所还有2.3公里，预计行驶时间6分钟。
"到了。"李为民把车停在银杏树下，落叶擦着车顶沙沙作响。
杨莉娅解开安全带，却迟迟没有下车的意思，她的香水后调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明显，雪松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檀香。
"要上来喝杯茶吗？"她的指尖在茶叶罐上轻轻一点，"尝尝三百八一斤的诚意。"
招待所的灯光透过窗帘，在她侧脸投下细密的光斑。
李为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雅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草莓emoji头像格外醒目，两人同时看向手机，杨莉娅的嘴角微微下垂。
"我该..."
"去吧。"杨莉娅己经推开车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未婚妻等急了。"
她的高跟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李为民按下接听键时，看见杨莉娅的风衣下摆消失在招待所旋转门后。
林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手术室特有的回音："鱼都凉了！你还在水西村？"
"马上回。"李为民的视线还停留在招待所三楼某个亮起的窗口，"遇到些...工作上的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手术器械碰撞的声响。
林雅压低声音："杨县长漂亮吗？"她的问题像把手术刀首切要害。
银杏叶飘落在挡风玻璃上，像只摊开的手掌。
李为民的拇指无意识地着方向盘上的真皮缝线："普通吧...没注意看。"
林雅的笑声通过电波传来，夹杂着些许杂音："李为民，你撒谎时语速会快0.3倍。"
电话突然被什么打断，她匆匆说了句"有急诊"就挂断了。
李为民盯着暗下去的屏幕，锁屏照片是他和林雅在卫生院的合影。
照片里林雅的草莓发夹歪到一边，而他白大褂的扣子系错了一颗，招待所三楼，杨莉娅的身影在窗帘后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