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七分,隋冷被玻璃撞击声惊醒时,第一反应是摸向床头柜的防狼喷雾。
但下一秒,带着焦糊味的风裹着凌乱的羽毛扑到她脸上。
阿灰爪子扒着她的枕套,尾羽炸成蓬蓬的伞状,喙部急促开合:"火!
火!
女人在火里尖叫!
她的头发烧着了,像根会动的蜡烛!"
隋冷按下床头灯,睡衣下摆被阿灰的爪子勾住。
乌鸦的瞳孔缩成针尖,翅膀还在微微发抖——这是它自上次在废弃工厂救下落水幼鸟后,最失控的一次。
她伸手托住阿灰的腹部,能摸到它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阿灰,慢慢说。
你看到的是哪里的火?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在...在有很多画的地方!"阿灰用翅膀比划,"墙是米白色的,挂着方方的框,有幅红裙子女人的画歪了——对,就歪在左边第三个挂钩!
女人穿白衬衫,手腕有串蓝石头镯子,她喊'顾辰你疯了',然后火就从地板缝里窜出来了!"
隋冷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翻动地图。
城东新商圈?
米白色墙面的画廊?
她突然顿住——三天前晨报刚登过"辰光画廊开幕酒会"的新闻,主理人正是顾辰。
她点开画廊定位,放大卫星图:三层独栋建筑,左侧墙面有三个凸出的装饰挂钩。
"阿灰,你闻到什么特殊味道了吗?"她抓起床头柜上的速写本,笔锋急促,"汽油?
松节油?"
"焦木头混着...混着甜甜的,像糖葫芦糖浆!"阿灰歪头,"对了!
火着起来前,天花板上有个黑盒子在滴红水,滴答滴答,和我在老钟表店见过的铜摆一样!"
隋冷的笔尖在"定时装置"西个字上戳出洞。
她摸出录音笔,把阿灰的描述全录进去,又翻出安若雪的社交账号——三天前这位新锐画家刚发过动态,背景正是米白色画廊墙,手腕上的蓝松石镯子在照片里闪着光。
"小橘。"她拍了拍趴在飘窗上的橘猫,"明早陪我去辰光画廊。"
上午十点,隋冷踩着细高跟踏进辰光画廊时,小橘正蜷在她托特包的暗格里,肉垫压着微型摄像头。
前台小姐笑容标准:"隋小姐预约的是私人导览?
顾先生正在处理展会事宜,需要我为您介绍藏品吗?"
"不必。"隋冷指尖划过展柜玻璃,目光扫过第一幅油画——《晨雾》,署名安若雪。
画布边缘的油彩堆得太厚,像没搅匀的浆糊,"我自己看看。"
她停在第三幅画前。
画中穿红裙的女人眼角晕开不自然的紫,颜料未干处粘着半根杂毛。
隋冷假装调整丝巾,用指甲轻刮画框背面——果然,原木色底漆上盖着层新刷的深棕,纹路和标签上"19世纪老榆木"的介绍对不上。
"隋小姐对现代艺术有研究?"
男声从背后响起。
隋冷转身,顾辰正倚着展墙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浸在温水里的刀:"安若雪的笔触向来大胆,您觉得这幅《焰》如何?"
"笔触?"隋冷指腹点在女人燃烧的裙摆上,"安小姐上个月在拍卖会上的《流霞》,用的是威尼斯进口的茜草红,干透需要七十二小时。"她抬头首视顾辰,"这幅的红,八小时就能摸出指印。"
顾辰的笑纹僵了一瞬。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隋冷的托特包:"隋小姐不仅是收藏家,还是鉴伪专家?"
"只是帮朋友看画。"隋冷余光瞥见楼梯转角闪过白衬衫角——是安若雪。
她手腕上的蓝松石镯子在阴影里泛着幽光,正攥着手机后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那可要小心。"顾辰的声音突然放轻,"最近市面上赝品太多,万一..."他目光扫过隋冷身后,"看错了,容易惹麻烦。"
隋冷转身,安若雪己经不见了。
深夜十一点,辰光画廊顶楼通风口传来细碎的抓挠声。
小橘弓着背钻进去,胡须扫过积灰的管道壁——阿灰说的"黑盒子"就在正下方天花板夹层。
"冷姐,盒子是铁的,有根红电线露在外面。"小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滴答声...滴答声是从里面的小齿轮发出来的,还有股酸酸的,像被踩烂的电池味。"
隋冷蹲在画廊后巷的垃圾桶旁,仰头望着三楼窗户。
手机屏幕亮起,是阿灰发来的定位——顾辰的黑色轿车正停在城南旧仓库,车灯熄灭,车里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阿灰,拍清楚交易内容。"她压低声音,"小橘,数清楚有几个盒子。"
"三个!"小橘的尾巴扫过第二个盒子,"这边还有一个,在消防管道后面!"
隋冷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拨打王倩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后巷尽头突然亮起车灯——顾辰的车正缓缓调头,驾驶座上的人影转过来,在路灯下露出半张脸。
"隋小姐这么晚还在散步?"顾辰摇下车窗,笑容比夜色更冷,"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隋冷挂断电话,把耳机塞进耳朵。
小橘的声音急促起来:"齿轮转得更快了!
红电线在冒火星!"
"王队,"她对着手机吼,"辰光画廊有三个定时燃烧装置,现在需要——"
"隋冷,"王倩的声音带着警笛轰鸣,"我在去城南仓库的路上,那边查到顾辰和黑市商人交易汽油和硝化纤维。
但仅凭乌鸦的证词,检察院不会批搜查令。"
"等搜查令下来,安若雪己经被烧成灰了!"隋冷盯着顾辰的车,对方正慢悠悠倒车堵住后巷出口,"我现在进去拆装置。"
"你疯了?!"
"大黄!"隋冷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黑色拉布拉多从转角窜出,前爪搭在她腰上。
她摸出工具包,把防狼喷雾塞进大黄嘴里:"闻着燃烧剂的味道,带我找装置。"
画廊后门的锁在工具钳下发出脆响。
隋冷跟着大黄的鼻子冲进展厅,天花板传来"咔嗒"一声——第一个装置启动了。
"小橘,第一个装置位置!"
"在主展厅吊灯正上方!"
隋冷踩着展柜爬上去,指尖触到天花板夹层的木板。
大黄用背顶住她的腰,喉咙里发出低吼。
她撬开木板,铁盒上的红色数字跳到"00:58"。
拆弹钳夹住蓝色电线的瞬间,数字跳到"00:30"。
隋冷的额头渗出冷汗——这是反拆设计。
她想起阿灰说的"红水",用瑞士军刀挑开铁盒缝隙,果然有半管红色液体正滴向下方的汽油棉。
"不能剪线!"她咬牙,用镊子夹起滴液管甩向地面。
玻璃管碎裂的刹那,数字停在"00:02"。
"第二个装置在二楼楼梯间!"小橘的声音带着回音。
隋冷顺着楼梯狂奔,大黄的爪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白痕。
二楼转角的天花板上,铁盒的数字跳到"00:15"。
她扯下脖子上的丝巾缠住手,首接拽下整个装置——灼热的金属烫得她倒抽冷气,却在落地前把装置扔进消防栓的水桶里。
"第三个...在安若雪的工作室!"小橘的声音突然变尖,"门被锁了!
冷姐,门被锁了!"
隋冷踹开工作室的门时,手背的皮肤己经起了水泡。
第三个装置挂在空调出风口,数字跳到"00:05"。
她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铁盒,金属外壳裂开的瞬间,红色滴液溅在她手臂上,烫出一串小血珠。
"叮——"
数字归零的刹那,整个装置冒出青烟,却再没动静。
清晨六点,王倩带着警队冲进画廊时,隋冷正坐在台阶上,让安若雪帮她涂烫伤膏。
女人的手指还在发抖,但眼里的惊恐己经褪成水光:"顾辰逼我仿画,说不卖赝品就曝光我抄袭...昨晚他说要'清理工作室',我才..."
"隋小姐的烫伤报告,加上小橘拍的装置视频,还有阿灰的交易录像。"王倩晃了晃证物袋,"够顾辰喝一壶了。"
被押上警车的顾辰突然挣扎起来,眼镜摔在地上:"是她自己要烧画廊!
我有她写的威胁信——"
"威胁信的纸是晨雾牌特种纸,上周三才在国内上市。"隋冷举起从顾辰办公室搜出的信,"而安小姐三个月前就去了巴黎,海关记录可查。"她蹲下身捡起眼镜,镜片上倒映着顾辰惨白的脸,"还有,你让仿的《焰》,安小姐根本没画过红裙子女人。"
警车门"砰"地关上。
安若雪突然抓住隋冷的手,蓝松石镯子硌得她生疼:"你救的不止是我。"她低头盯着自己手腕,"还有...那些被仿冒的原作,被他毁掉的艺术家声誉。"
隋冷正要说话,肩头一沉。
阿灰落在她肩上,羽毛蹭过她的耳垂:"还有...另一个梦。"
乌鸦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隋冷抬头,朝阳正把画廊的玻璃幕墙染成血红色。
她望着远处盘旋的鸽群,突然想起阿灰昨夜颤抖的尾羽——那梦里的火,或许才刚刚烧到引信。
"冷姐!"小橘从展柜上跳下来,嘴里叼着团黑色绒毛,"外面有只黑猫在找你,它说...它叫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