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船劈开锈褐色的海面,尾浪在汞雾中拖出长长的痕迹。老者握紧舵轮,青铜疤痕的灼热感己蔓延至整个左臂,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铁锈色的血管在蠕动。深海禁区的漩涡逐渐显露真容——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海眼,而是一圈由废弃铁轨、断裂油管与沉船残骸编织而成的环形屏障,黏液齿轮在锈铁间咬合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运输的命脉在此闭合,代价便是用血肉填补裂缝。”他喃喃自语,将望远镜对准漩涡中心。镜片上的铁路纹路突然泛起暗红,与疤痕的热度共振。视野穿透雾气,沉船巨影的轮廓愈发清晰:船体布满铁路、油管与航道的蚀刻,锚爪缠绕的骸骨并非动物,而是人类——那些徽章上模糊的“代偿”字样,此刻在船骸铭牌上完整呈现:“以运输者血脉,代偿航道永续。”
老者咬住嘴唇,血滴渗入舵轮锈蚀的缝隙。拖船突然发出呜咽般的轰鸣,船身暗红旧漆彻底剥落,露出底下镶嵌的青铜骨架——骨架纹路与沉船的蚀刻完美吻合。汞雾中传来古老锚链的拖拽声,仿佛沉船正以某种频率呼唤拖船,血脉与金属的共鸣在海上掀起波纹。
“契约的锁链,原来需要亲生骨血才能斩断。”他抛下舵轮,抓起工具袋中的锈蚀扳手。甲板黏液突然收缩,露出下方刻满符文的铁板,符文与铁路焊缝蠕变的诡异符号如出一辙。老者踩上铁板,符文立即渗入鞋底,脚踝传来被铁锈蚕食的刺痛。
海面舰队发出绝望的嗡鸣,锚爪再度刺向拖船。老者将扳手尖端刺入铁板核心,扳手竟自行扭曲成钥匙形状。铁板轰然开启,露出通往船腹的锈铁阶梯。黏液如活蛇涌来,他却将血滴在阶梯上,血液化作琥珀色火苗,灼烧出一条可通行的路径。
船腹内,黏液齿轮构筑的机械心脏正在搏动。每一枚齿轮都嵌有运输者的骸骨,铁路、油管与航道的纹路在齿轮间流转,形成一张覆盖整个城市的血脉网络。老者发现,黏液侵蚀的路线并非随机——它们正沿着城市地下铁网、输油管道与航运河道蔓延,如一张锈蚀的血管图,将整座都市的运输系统吞噬殆尽。
“契约在榨取城市的命脉,用运输者的牺牲维持工业永动。”他接近机械心脏,扳手钥匙插入齿轮枢纽。黏液骤然暴涌,裹住他的双臂。青铜疤痕迸出剧痛,皮肤裂开细缝,铁锈色血液喷溅在齿轮上——齿轮组开始崩解,黏液转为暗红,顺着管道反向流回沉船。
汞雾外,海面舰队的锚爪纷纷脱落。货轮锈蚀的船瞳熄灭,油井平台的残骸停止向深海漂移。但沉船巨影却发出轰鸣,锚爪骸骨挣脱锁链,向拖船袭来。老者跃入齿轮组核心,用扳手撬开机械心脏的锈壳,露出一枚镶嵌骸骨徽章的青铜天平——与他的工具袋中砝码一模一样。
“血脉的代价,从来不是牺牲,而是唤醒。”他将自身砝码与天平融合,暗红光束迸射,齿轮组彻底解体。沉船发出悲鸣,船骸上的蚀刻纹路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木质纹理——这竟是一艘伪装成契约载体的古老商船,被某种势力篡改,用以榨取运输者血脉。
汞雾散去,海面恢复锈褐色的平静。拖船浮在漩涡边缘,青铜骨架重新隐入旧漆之下。老者踉跄走出船腹,脚踝黏液己凝固成锈铁渣。他望向城市方向,铁路黏液溃散成黑烟,轨道焊缝的符文逐渐消退。通讯器中传来码头工人的欢呼:“黏液停了!管道不再渗油了……”
但老者并未松懈。他深知契约的根系并未彻底斩断——那些蚀刻纹路背后,必有操控血脉代偿的势力存在。青铜疤痕的灼热感仍未退去,反而渗入骨髓,如一枚永不冷却的铆钉,将他与这座城市的运输命脉永久焊牢。
地平线上,第一缕晨光刺破汞雾。老者将望远镜收回工具袋,锈蚀扳手在掌心留下血痕。下一轮涌动或许会以新的形态到来,但他己不再孤身逆流——血脉的回声,将在每一枚铁路螺钉、每一滴油管残渍、每一艘航船锈斑中苏醒,等待下一次斩断锁链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