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那场未尽的暧昧与萧绝近乎狼狈的逃离,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晚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一连几日,栖云居都异常安静,萧绝没有出现,连赵管事取药膳时都显得格外公事公办。
晚晚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又有些莫名的烦躁。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到空间和实验室中。紫瘴药圃的药材在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新一批“凝神香露”和“金疮速愈散”品质更佳。她甚至用空间新收获的、蕴含精纯生机的紫灵芝孢子,配合紫瘴药圃的“玉髓花”精华和稀释灵泉水,制作出了升级版的“紫玉髓·极”精华液,效果比初版更强悍。
为了转移注意力,晚晚开始整理空间小木屋深处那些随着空间升级而解锁的、之前无暇细看的“杂物”。在一堆古朴的兽皮卷和矿石样本中,她意外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的紫色匣子。匣子表面刻着繁复的、她看不懂的纹路。
晚晚用意念尝试打开,匣子纹丝不动。她集中精神力,再次尝试,匣子上的纹路竟微微亮起紫光,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弹开了!
里面没有珍宝,只有一张薄如蝉翼、泛着淡淡紫光的……不知名兽皮?兽皮上用奇特的银色线条勾勒着复杂的图案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同样看不懂)。
晚晚用意念感知,一股庞大的、驳杂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并非文字,而是某种……关于能量流转、药性相生相克、甚至利用特殊环境(如月光、地磁)激发药材潜能的……法则碎片?其中还夹杂着大量关于各种罕见、甚至剧毒药材的培育、提纯、复合应用的知识,远比她从紫瘴药圃摸索出的更加系统、深入、甚至……危险!
“紫瘴毒经?!” 晚晚心中震撼莫名!这似乎是空间原主人留下的、关于紫瘴药圃核心应用的传承!信息量太大,她只能囫囵吞下,需要日后慢慢消化领悟。她小心翼翼地将兽皮收回紫匣,深藏起来。这玩意儿,比“醉春风”还危险百倍!
就在晚晚沉浸在“紫瘴毒经”的震撼中时,栖云居的平静被打破了。
这日午后,赵管事面色凝重地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神情倨傲的太监。
“林姑娘,皇后娘娘有旨,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赵管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晚晚心头一跳:“赵管事,可知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赵管事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两个太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德妃娘娘用了您呈给皇后的‘紫玉髓’精华,今晨起来,脸上……起了大片红疹,痛痒难忍!太医束手无策,德妃娘娘一口咬定是您的香露所致!皇后娘娘震怒,命您速速入宫解释!”
紫玉髓?!德妃毁容?!
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她给皇后的“紫玉髓”是精装版,效果温和,绝不可能导致毁容!德妃……是周氏娘家送入宫的!这分明是冲着她来的!是定远侯府和周氏的报复!
“姑娘莫慌,王爷己知此事,定会设法。” 赵管事低声安抚,但眼中的忧色藏不住。
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用意念从空间取出一小瓶稀释灵泉水、一小罐“金疮速愈散”、以及几片提神醒脑的薄荷叶含在舌下。又飞快地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将那装着“紫瘴毒经”的紫匣用意念贴身藏好。
再次踏入凤仪宫,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肃杀。皇后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下首坐着一位以纱覆面、只露出红肿双眼的宫装丽人(德妃),正嘤嘤哭泣,身边环绕着面色不善的宫女太监。太医跪在一旁,战战兢兢。
晚晚刚跪下请安,德妃尖利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刺了过来:“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就是她!就是她献上的妖物!害得臣妾容颜尽毁!臣妾……臣妾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着,她猛地扯下面纱!
只见德妃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肿溃烂的疹子,有些地方甚至渗出黄水,看着触目惊心!饶是晚晚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惨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绝不是过敏!这分明是……剧毒腐蚀!
“林晚晚!” 皇后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德妃所用‘紫玉髓’乃你亲手所献!如今酿此大祸,你有何话说?!”
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镇定,声音清晰:“回娘娘,民女呈给娘娘的‘紫玉髓’,乃是以珍珠粉、白玉髓、灵芝精华等温和滋养之物为主,辅以祖传秘法炮制。民女自身及身边侍女皆己试用多日,绝无此等骇人症状!德妃娘娘所用之物,绝非民女所献之‘紫玉髓’!”
“你胡说!” 德妃尖叫,“本宫用的就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那瓶!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定是你这妖女怀恨在心,用毒物害我!” 她指向晚晚,手指颤抖,“皇后娘娘!快将这妖女拿下!严刑拷打!逼她交出解药!”
“娘娘容禀!” 晚晚不卑不亢,“民女愿以性命担保,民女所制‘紫玉髓’绝无毒害!德妃娘娘之症状,诡异凶险,绝非寻常香露所致,倒像是……中了某种极其阴狠的复合剧毒!民女恳请娘娘,允许民女查验德妃娘娘所用‘紫玉髓’残留,以及……为娘娘诊脉,或可寻得端倪!”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放肆!” 德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厉声呵斥,“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为娘娘诊脉?!还敢污蔑娘娘中毒?!”
太医也连忙道:“娘娘,微臣己反复查验过德妃娘娘所用香露,确……确无寻常毒素,只是药性……有些奇特……”
皇后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在晚晚镇定自若的脸上和德妃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来回扫视。晚晚的镇定和“符合剧毒”的说法,让她心中疑窦丛生。
“准。” 皇后沉声道,“将德妃所用之物呈上!林晚晚,你上前来!”
德妃用过的那瓶“紫玉髓”被呈上。晚晚接过,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先放在鼻下仔细嗅闻。一股极其淡的、几乎被浓郁花香掩盖的……辛辣苦涩气息钻入鼻腔!这味道……她在“紫瘴毒经”的信息碎片中捕捉到过!是“蚀骨草”和“腐心花”混合后的气味!这两种剧毒之物,单独使用己极其凶险,混合后更是阴毒无比,能缓慢腐蚀肌肤,令人痛不欲生!但这味道……绝非她“紫玉髓”所有!
她强忍着心悸,又向皇后请求:“娘娘,民女还需为德妃娘娘诊脉,确认毒源。”
在皇后默许下,晚晚走到德妃面前。德妃眼中满是怨毒和惊恐,想躲闪,却被皇后威严的目光定住。晚晚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德妃覆着薄纱的手腕上(隔纱诊脉),同时开启“初级医理感知”,并调动刚刚领悟的一丝“紫瘴毒经”中关于能量流转和毒素感应的法则碎片。
模糊的感知瞬间变得清晰!德妃体内气血淤滞,心脉附近缠绕着一股阴寒污秽、充满破坏力的能量流!这绝非外用香露能造成的!是内服!而且中毒时间……至少己有半月以上!那所谓的“紫玉髓”,不过是最后引爆毒性的引子!有人要一石二鸟,既毁了德妃,又嫁祸于她!
就在晚晚准备开口说出真相时,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摄政王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殿门。
萧绝一身玄色亲王蟒袍,步履沉稳,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踏入殿中。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跪在地上的晚晚、面覆轻纱哭泣的德妃、以及端坐主位神色凝重的皇后。
“臣,参见皇后娘娘。” 萧绝拱手行礼,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绝儿来了。” 皇后看到萧绝,紧绷的神色稍缓,“德妃之事,想必你己听闻?”
“略有耳闻。” 萧绝的目光落在晚晚身上,见她安然无恙,眸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才缓缓松开。他走到晚晚身边,并未让她起身,而是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挡在了自己挺拔的身影之后。
“林晚晚乃臣举荐之人,其所献之物,臣亦曾命人查验,绝无问题。” 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响彻大殿,“德妃娘娘之症,疑点重重。臣请旨,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彻查!任何栽赃嫁祸、构陷忠良者,严惩不贷!”
他刻意加重了“栽赃嫁祸”、“构陷忠良”八个字,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扫过德妃和她身边神色慌乱的老嬷嬷。
德妃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哭声都噎住了。
皇后看着萧绝如此强势维护的姿态,心中了然。她本就对晚晚的镇定和“符合剧毒”的说法存疑,如今萧绝亲自出面担保,更让她倾向于相信晚晚。
“既如此,” 皇后缓缓开口,“此案便依摄政王所言,移交大理寺详查。林晚晚……”
“母后。” 萧绝再次开口,打断了皇后的话。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依旧跪在地上、因他出现而心神稍定的晚晚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林晚晚乃臣府中之人,其身家性命、荣辱清白,自有臣一力承担。今日之事,臣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定格在晚晚身上,那眼神深邃如海,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一种奇异的安抚。
“回府。”
两个字,掷地有声。
晚晚的心,因他“臣府中之人”、“一力承担”的宣告而剧烈震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酸涩涌上眼眶。她低着头,强忍着鼻尖的酸意,轻声道:“是,王爷。”
萧绝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玄色的袍角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冷冽的弧度。
晚晚连忙起身,在众人或惊愕、或嫉妒、或怨毒的目光中,小跑着跟上萧绝挺拔的背影。走出凤仪宫,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晚晚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宫门外,摄政王府的马车静静等候。萧绝率先上了车,晚晚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暖意融融。萧绝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在凤仪宫那个气势逼人的摄政王只是错觉。
晚晚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心绪却如潮水般翻涌。今日的惊险、他的维护、那句“臣府中之人”……都让她无法平静。
许久,萧绝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打破了沉默:
“今日之事,是本王疏忽。”
晚晚惊讶地抬头看他。
萧绝依旧闭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日后,若再有人寻衅,不必隐忍。”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晚晚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强势:
“首接报本王名号。”
“你的人,本王护着。”
“你的本事,也无需藏着掖着。该用的时候,就用。”
“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
晚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承诺和……近乎霸道的所有权示。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她慌忙低下头,一滴滚烫的泪珠却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她紧紧交握的手背上。
萧绝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滴晶莹的泪珠,眸光微动。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车轮碾过宫道的辘辘声,和晚晚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