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全息投影在凌晨三点依然闪烁着幽蓝的光,李云枢的指节抵着下颔,盯着程远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
粒子塔的嗡鸣透过地面传来细微震动,像心跳,又像某种倒计时。
“他们截获数据的速度比预期快了西小时。”程远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额角沁出薄汗,“但加密层还剩三道——”
“拆两道。”李云枢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留最后一道给艾德华。”
程远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底闪过明悟:“您是要让他觉得……”
“觉得自己费尽力气才撬开了核心。”李云枢屈指敲了敲桌面,投影里上帝粒子的波动公式被放大,“假协议需要真到让他们愿意赌上导弹。”他转向门口,“田芳,进来。”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田芳抱着笔记本几乎是小跑进来,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晃出一道银线。
她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碎成星子:“李指挥官,您要的扰动算法我改了七版,现在的粒子衰减曲线能骗过市面上90%的监测仪——”
“剩下10%?”
“需要北约自己的超级计算机来验证。”田芳的手指划过触控板,全息屏上跳出两条交缠的曲线,“但他们等不及。”她抬头时眼里闪着锐光,“就像饿狼不会细嚼腐肉,他们太想证明我们的能源系统是纸糊的。”
李云枢的拇指着下巴上的胡茬,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父母临终前塞给他的工程图复印件还在衬衫口袋里,边角被磨得发毛,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蹭着皮肤。
“程远,把‘E.W.’的ID活跃度调高20%。”他说,“让他们相信这是艾德华的‘投名状’。”
程远的键盘声突然密集起来,像是暴雨打在铁皮屋顶。
指挥中心的门再次被推开,段天宇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熬得通红:“李指挥官,我刚用粒子塔的余能模拟了北约可能的打击方式——”他把文件拍在桌上,纸页哗啦作响,“电磁脉冲弹会让我们的雷达变成瞎子,巡航导弹会贴着地形突防,最麻烦的是他们可能用旧朝的钻地弹——”
“所以需要升级防御。”李云枢打断他,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滑动。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防御工程熟练度3278/5000,满足中级解锁条件。”淡金色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流淌,“自动化防空预警系统”的模块在面板中央亮起。
“工程队现在在哪?”他问。
“B区加固围墙。”段天宇推了推眼镜,“我让老周把他们调过来?”
“不用。”李云枢的指尖停在“确认解锁”的虚拟按钮上,“给我接张队长。”通讯器很快接通,那边传来粗重的喘气声,“张队,带你的人去C区,半小时内给我架起三套雷达阵列。电磁干扰装置在仓库最里层,记得用防辐射布裹好——北约的侦察机可能在扫描。”
“得嘞!”张队长的大嗓门震得通讯器嗡嗡响,“保证比娶媳妇还上心!”
门被撞开的动静比通讯器的忙音还响。
周美玲攥着物资报表冲进来,发梢沾着面粉——她刚从食堂过来。
“李指挥官!”她的指尖在报表边缘攥出褶皱,“粒子塔的能耗比预估高了17%,现在D区和E区的供暖只能撑到明早六点——”
指挥中心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
程远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田芳的触控板“咔嗒”掉在桌上,段天宇的文件页被翻得哗哗响。
李云枢盯着全息屏上跳动的能源数据,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想起昨天在D区看到的老人,裹着破毯子坐在篝火旁,枯瘦的手攥着孙女的毛线帽;想起E区的孩子们,趴在窗台上数粒子塔的灯,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成霜花。
“科研区和防御系统的供电……”周美玲的声音发颤。
“保。”李云枢的喉结动了动,“生活区停暖,但把地下储备粮仓的暖气开三分之一。”他转向周美玲,“让各区长带队领热汤,就说……”他扯出个极淡的笑,“就说这是给文明火种的加餐。”
周美玲的睫毛颤了颤,用力点头时眼里有水光:“我这就去。”她转身时,报表边角扫过桌面,一张写满“粥品分配表”的便签飘落在地。
李云枢弯腰捡起,便签最下方是歪歪扭扭的小字:“给小蕊留半碗,她爱喝红豆的。”
“叮——”
程远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几乎是扑向键盘,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又迅速重组为:“数据己确认。72小时后发动攻击。”
“他们回复了!”程远的声音带着破音,“内容是确认接收数据,还有……”他抬头时脸色发白,“三天后,精准打击。”
指挥中心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田芳的钢笔“当啷”掉在地上,段天宇的指节捏得泛白,连粒子塔的嗡鸣都变得清晰可闻。
李云枢的手掌重重按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望着窗外的粒子塔,蓝光穿透夜色,将雪地照得如同白昼。
基地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钻石——那是三千个幸存者的心跳,是文明的火种。
“拉响一级警报。”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通知各区长,半小时后到广场集合。”
凌晨西点的基地广场结着薄冰,探照灯将李云枢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站在临时搭起的演讲台上,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
三千人挤在台下,有裹着军大衣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妇女,攥着工具的工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脸上。
“三天后,会有客人来拜访。”李云枢的声音像钉子,“他们带着导弹,想把我们的粒子塔变成废铁,把我们的家变成坟场。”
台下响起抽泣声,有孩子的哭声被母亲捂住。
“但他们不知道——”李云枢指向身后的粒子塔,蓝光在他眼底流转,“我们点亮的不只是灯,是文明的火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今晚开始,所有科研人员24小时轮班,工程队跟段教授加固防御,后勤组跟周姐领物资——”他扫过人群,最后停在小蕊身上,那孩子正扒着田芳的膝盖,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们要让那些躲在潜艇里的胆小鬼看看:东国人的骨头,比他们的导弹硬!”
掌声像滚雷般炸响。
有人举起扳手,有人握紧孩子的手,老人们抹着眼泪鼓掌,年轻的小伙子们吼着“干他娘的”。
深夜十点,粒子塔顶端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
李云枢扶着栏杆往下看,基地里的灯火依然明亮,应急物资车来回穿梭,雷达阵列的天线在夜色中缓缓转动。
“文明的火种,不能在这里熄灭。”他对着风轻声说,哈出的白雾被风卷走,散在星空里。
忽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天际线处,一道极淡的红光正缓缓划过,像一滴血渗进墨汁,又像死神举起了镰刀。
程远的通讯器在这时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消息,手指猛地收紧——是段天宇发来的:“检测到异常电磁脉冲,坐标己锁定。”
李云枢望着那道红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