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回京一事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尤其在他陆陆续续抓了不少官员之后,几乎是人心惶惶。
苏家在朝堂不停地弹劾着顾宁行事极端,谁知没过多久,苏家就被查出,其名下商铺竟也牵涉其中。
苏廉消停了一阵子,顺藤摸瓜引出了林夕和苏氏,当即气得险些晕过去,不怕对方找茬,就怕后院起火。
他清廉了一辈子,竟栽在了自家妹子和侄女手上!
王氏得知这消息,就像是找到了病根,接连几天,都对着苏轼冷嘲热讽破口大骂,似乎这样做,就能让她心中的闷气稍稍撒出去些许。
林家近来实在是乱得很,郭姨娘很聪明地不搅和进这些事情中去,早早就称病不见人。
秦梦却暗暗叫苦,还以为自己终于从烟花之地脱离了苦海,谁曾想……好日子还没过上,林远山就被抓走了。
她一个妾室无依无靠,日后该怎么活啊……
某日的清晨,一大早,林远山失魂落魄地从外头进来,眼尖的下人瞧见他,连忙奔走相告。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没过多久,王氏热泪盈眶地从屋子里迎出来,抱住林远山便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有没有受苦!
都怪苏氏那个贱人,你定是被她所连累,若不是她,你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清查!”
林远山摆摆手,一脸疲惫地看向自家母亲,他此刻,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那被抓进刑部大牢的有多少人,他如今能囫囵个出来,已经是祖上保佑,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再没空想别的了。
林远山以为,他从刑部大牢出来,这事就算完了,但顾宁显然不想放过他,即使他已经归家,仍然三番两头地派人上门,美名其曰有案子要查。
这下,人就是没事,都要被吓出事来了,尤其是林远山,他已经是进过刑部大牢的了,见过里头的牛鬼蛇神有多可怕,万一再被抓进去……
林若瑾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终于不紧不慢的去找了林远山,她看着父亲跪在蒲团前,对着林家的列祖列宗不停祷告,便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来。
多年前,他仕途受阻之时也是这般求神祷告,他宁愿信了是自己姨娘八字不详,克了他的仕途,也不愿信,是自己能力欠佳。
“父亲?”
“若瑾……你怎么来了?”
父亲神情恍惚地看向她,她缓缓跪到了父亲身边,“父亲,与其在这里祈求祖宗保佑,倒不如当断则断。”
父亲诧异地看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若瑾回头,与林远山的目光相接,“父亲就没有想过,顾宁为何非对您死缠烂打吗?
明明您什么都没有做,您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那都是因为苏家,是林夕和苏家,害得顾宁被贬出京城。
如今,他回京自然是要报仇的,父亲您不过是被牵连,何其无辜啊!”
林远山听罢,哆嗦着嘴唇,他眼中的某种东西在渐渐崩塌,有似乎找到了新的寄托。
许久,他喃喃道,“对……是这样,是这样没错了,我是无辜的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边说,边失魂落魄地跑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林若瑾戏谑却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
人性总是经不起考验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父亲当年会为了仕途抛弃自己的姨娘,如今为了再抛弃掉苏氏,也是轻而易举。
当天夜里,林若瑾睡下没多久,拾香突然从外头进来叫醒她,她睡眼朦胧的起身,便听到府中丧钟被敲响,响了四声,是苏氏死了。
林若瑾当即清醒,她看向拾香,问道,“苏氏是怎么死的?”
拾香有些害怕,“来人通传说是病死的,夜半突然暴毙。
奴婢偷偷去瞧了一眼,大夫人的脖颈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那分明……分明就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嘘!”
林若瑾一把捂住拾香的嘴,她也有些惊魂未定,想不到,父亲下手竟这般果决,直接活生生勒死了她。
但很快,林若瑾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起身披了衣服,向姨娘的牌位处走去,给姨娘上了三柱香。
“姨娘,她死了,是被父亲勒死的。当年她勒死了弟弟,如今自己也以同样的方法死去,您说,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林若瑾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渐渐转化为狂笑,笑得几乎起不来身。
许久,一阵悲凉渐渐涌上身来,她算计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已身入局替母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可惜她似乎却深陷泥潭,再难抽身了……
苏氏死的悄无声息,林家甚至都没有大办葬礼,但京城的动荡并未因此停歇。
顾宁不知查了些什么,陆续又抓了不少官员进去,这场大案,牵连的人实在太多。
林远山心情恍惚了几日,才刚刚放下心来,刑部的人便再次登门,二话不说,架着他便往天牢而去。
王氏又哭又闹地想要将人拦下,也无动于衷。
最后她花了不少银子,才从刑部的人口中得知,竟是林夕得知自己母亲的死讯,亲自将林家供出。
王氏当下气得简直恨不得杀了林夕,但这回证据确凿,林家再难脱身,不多时便有消息传回林家,林远山革职流放,林家其余人皆贬为庶人。
秦梦得了消息倒也爽快,收拾了不少金银细软,连夜逃出了林家。
郭姨娘有银子靠身,也准备离开林家自立门户,她走前问过林若瑾,倒想过带着林若瑾一起走。
林若瑾却淡淡摇了摇头,只怕是她想走,顾宁却未必肯放过她,反而连累了郭姨娘。
郭姨娘见她心意已决,长长叹了口气,倒是再未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一如林若瑾所料,顾宁这万事不顾的作风,没多久,便将人清查得干干净净。
听说顾宁连自己的老父亲都未曾放过,六亲不认,一并将人抓进了天牢。
皇上论功行赏之时,顾宁只求了皇上赐婚,要完成和林家的亲事。
不知他和皇上提了什么条件,皇上竟真的应了下来。
这日,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到了林家,林若瑾一声嫁衣,看着镜子中娇艳的自己,缓缓勾了勾唇。
她将一把匕首纳入袖中,最后将盖头放下。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前世今生的仇恨,便在今天了结吧,一场血色的婚礼,就当是,她送给顾宁最后的礼物。
拾香悲戚地看着她,直到喜娘从门外进来,说吉时已到,催着林若瑾上轿。
林若瑾伸手,握住了拾香,淡淡道,“走吧。”
眼前入目尽是红色,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得被拾香引着,缓缓往府外走去。
出了府门,远处有脚步声起,她低头便看到一双黑色的长靴。
来人缓缓靠近,她听到顾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若瑾,你我的账,慢慢算。”
他说罢,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喜轿上带去。
林若瑾咬紧了牙关,她甚至已经触摸到了匕首,最终又深深忍住了心中的杀意。
还不是时候……
花轿起身,林若瑾微微颠簸了一瞬,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听到顾宁在嘶喊,心下一惊,连忙掀起了盖头,钻出了花轿。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吓得要跌倒在地,远处一身黑衣的顾晏礼骑在马上,手中的长剑滴着鲜血。
一身红衣的顾宁倒在地上,脖子中间刺目的红痕,他眼睛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的样子。
顾晏礼的目光越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薄唇轻启,“顾宁以权谋私,滥杀无辜罪无可恕,今在此,诛!”
周围众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余残党也被顾晏礼的人一一屠杀殆尽。
顾晏礼翻身下马,将长剑收起,缓缓向她走来,停在她面前时,向她伸出手。
“林若瑾,顾宁非你良人,既然要嫁,嫁我如何?”
时间似乎停在此刻,林若瑾只觉呼吸凝滞,心脏的跳动也在此刻异常剧烈。
耳边风声渐渐听不到声音,不知多久,林若瑾缓缓伸出手,同样握住了顾晏礼。
“好……”
顾晏礼反握住她的手,薄唇轻勾,那一刹,他的笑容消融了一切。
半个月后,京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顾晏礼亲自备十里红妆迎林若瑾进门。
阳光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金色的光芒与红色的喜庆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路旁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祝福之声此起彼伏。
顾晏礼的眼中满是温柔,他回头看着喜轿,嘴角的笑意更浓。
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远,直至再瞧不见,未来兴许是新的开始,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