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可曾想过，那侵入的西人大军何以会在战场上喊出那句：‘是战是降’？”族长面色平静的引出一问。
“那自当是战场之上的震慑之言，震慑之余妄想我部族勇士丢盔弃甲，降了那一众人等。”大司长老依旧是立于族长之对岸的姿态，话语间满是不耐烦。
“那敢问大司长老，若是我等降了，那长老以为等待我部族子民的，将是何种命数？”族长亦是面色平静的说着。
大司长老略有所思，面色深沉的回道：“那当是沦为阶下之囚，任人使唤。”
“长老所言可否是于《战争论》中得悉的话术？”族长略显轻蔑的问到一句。
这一问，确是让大司长老哽住了。
在这片世外之地，战争本就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传说。若非那西人大军凶残的侵入到部族领地，平日里，熟读部族典籍的部族长老们，恐怕是难以真正体会到这个中记载的战争，到底是为何种手段。
他们没有料到那些如羚羊般弱小的小个子物种会敢于向如猛虎般雄壮的阿尔西斯部族战士发起冲击，他们也没有想到威猛的老虎会被成群的羚羊困住。
三司长老忆起书中所言，似有所感，抢声回道：“族典有载，战争的本质是杀戮与征服。就如同我们与那山间的虎豹，为了生存，必做生死相斗，那群山外的入侵者当我们是猎物。他们若非将我等屠戮殆尽，那便是将我部族子民圈养起来，以成他们的玩物。”
这般比喻似乎道出了现实，族长细细品味了一番，只觉还是流于表象了。族长点了点头，抛出一句：“虎豹是不可能被圈养的。”
仅此一句，众人闻之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族长继续说道：“阿尔西斯部族从来不是任何旁人的猎物，反之，我们才是这片森林中最可怖的猎人，曾经的猎物回来了，撞见了我们，唤醒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猎人老去了。可老去的猎人对于猎物而言终究还是一个威胁。”
“威胁？”大司长老心有不明。“我阿尔西斯部族隐于这群山之间已有数百年之久，若非古籍中有记载，我等甚至不知这山外世界还有所谓的西人存在。我部族子民与山外世界素无往来，何以我等就成为了他们的威胁？”
族长叹而回道：“长老，你说错了，我们不是隐在群山之间，而是藏到了群山之间。数百年前，当部族的先祖在战争中败下阵来，我们的先祖便是带着幸存的族人藏进了这里。所谓的威胁，不过是那场封魔逐妖之战给山外世人留下了后遗症。”
白石长老附声说道：“他们惧怕妄想魔，他们也忌惮阿尔西斯-炼传承的盾甲炼术。”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被埋藏的往事，五位部族长老本以为他们阅尽了部族的典籍，他们应是这部族中最见识广博之人，可这一刻，他们像小丑一般，原来，他们是没有资格去窥探真正的历史。
“一切的故事要从一位名叫阿尔西斯-炼的盾甲师说起。”族长开始回忆那段只传于部族引领人之间的秘事。“四百七十六年前，天外火星降于群山之间，引至焚天峡谷燃起通天烈焰，火势绵延数日不曾有丝毫减弱。”
土司长老插话说道：“我知晓这段，这是关于圣地阪纳的典故。”
族长闻言，回以沉默，随后抬手示意其说下去。
土司长老见状，继续说道：“大火蔓延，引燃群山林木，阿尔西斯领地存亡之际，天降大神，呼风唤雨，熄灭了那通天焰火。其后，我部族子民为感恩这天降的大神，于峡谷之内建造祭台，将大神的塑身供奉于台上，且每载以血祭之礼感恩大神之德。”长老说到此处停住，他原本不明白族长何以要从这段耳熟能详的典故说起，可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土司长老用一种求真的眼光望向族长，试探着问道：“莫非这段典故有杜撰的成分？”
族长回道：“没有天降的大神，只有一位无畏的阿尔西斯部族盾甲师。”
霎时，一个困扰了阿尔西斯部族子民几百年的疑惑被解开了，那同样也是族人常常疑惑的一个问题：那祭台之上的雕塑为何是阿尔西斯族人的模样。
族长继续说道：“阿尔西斯-炼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他不顾族人的劝谏，直直的进到那火海之中。”说话间，族长的神色变得呆滞，那是一种对未知的不解，他直愣愣的继续说道：“谁都没有料到，那漫天的山火突然退去了，不，准确说是消失了，仿若时光倒流一般，再看山石林木尽是全无被灼烧的痕迹。”
这样的描述不免让在场的所有人生出质疑，当现实违背了规律，那便是妖言惑众，可族长的神情又仿佛在告诉他们，这并非杜撰。
族长继续说道：“所有的族人都被吓坏了，他们过了很久才敢走进那峡谷之内。虔诚的盾甲师跪地于一块巨大的黑石身前，一段传说便自此传开了。”
“那不诺石。”诸位部族长老异口同声的说道。
“对，正是那不诺石。”族长叹而继续说道：“正是这一块那不诺石，阿尔西斯部族从此走入了歧途。”说话间，族长将目光投向了白石老者。
白石老者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与自已的部族有关了，随即说道：“据先祖所传，阿尔西斯-炼后来找到当世的渔民长老，说他得到了群山的召唤，他可以铸造一个通往大山世界的入口。于是乎，他们一起在海滨外寻到了一处水下城，并在城中建造了一座熔炉，你们的先祖不知以何种方法引来天火熔炼了那不诺原石，铸成了那不诺圆环，也就是你们城邦之上的那不诺石拱门。”
那不诺石拱门是阿尔西斯部族的神物，部族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部族引领人与群山沟通的渠道。几位长老只知典籍中记载，这那不诺石拱门是先祖打造的神物，却不知这当中的详情原是如此。
“可这那不诺石拱门何以会将部族的子民带入歧途呢？”土司族长老出声问道。
白石老者将目光投回到族长，族长接过话来，说道：“若是只铸造了那不诺石拱门，那部族的命运也不至于走入到悲剧之中。”
“那位盾甲师还铸造了别的东西？”土司长老再问道。
“见过了自那不诺石拱门跃迁大山世界的神奇壮举，关于那不诺石的特异功效如同一只猫爪不断的挠动着阿尔西斯-炼的内心，他身为盾甲师，自然而然便想到要用那残留的岩浆打造一副甲胄。他成功了，甚至可以说他超越了，他打造而出的已非是一副简单的甲胄。”族长平静的述说着。
“以器入境，莫非阿尔西斯-炼便是那数百年前修气的先人？”最为博学的木司长老串联起族典之内的个中故事，发出一问。
族长点了点头，回道：“正是这无敌一方的阿尔西斯-炼，他将战火烧尽了西界的每一寸土地。他以天人之姿奴役四方西人，让阿尔西斯成为了西界之地的伪神。”
“他们带着仇恨而来。”大司长老如梦初醒。
“仇恨所致已无寸许净土。长老，那不是威慑之言，那是他们在找回曾经丢失的东西。是战是降？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族长一阵感慨。
“书中所言，颇显乐向了，我们成不了阶下之囚。若是降了，我部族子民能于暗无天日间求得苟活，恐怕已是万幸之事。老夫妄言顶撞，还望阿主恕罪。”大司长老抬手行礼致歉，面色凝重。
三司长老见状，站出同行了一礼，面目间残留着些许羞愧。
族长没有答言，只是略微抬手作出了回应。
“何以要把这一切说尽？”族长心中默问。
“或许此般才能把前路看得更清吧！”族长于心间自问自答。
突然之间，族长感到有些累了，他望着一众长老愁眉不展的模样，他知道自已已然没有其他选择了，那原本尚在动摇的内心似乎也越来越沉静了。
“上禀阿主，西王军使者于城邦外求见。”营房之外传来部族战士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