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远处还在混乱中，但巡夜的哥们儿还是内卷得很：“戌时——！关门落锁——！禁止喧哗——！”
戌时？“戌时聚，假山北。”这不正好！
假山北？炼丹房屁股后面那片荒草地，确实堆了几块丑不拉几的石头装文化人，叫假山。
我靠，这是前辈留下的摩斯密码？地下交通站准备开碰头会了？
李凡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又低头瞅了眼怀里那个刚表演完“反向自助餐”、此刻装死的外卖箱。
工伤认定都快下来了，不去瞻仰一下前辈们留下的革命火种，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
万一能找到组织，抱上大腿呢？
他把地上那个摔稀碎的洗尘壶残骸用脚尖划拉到墙角，尽量不搞出动静，然后活像个刚从克格勃培训班毕业的优秀学员，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根，溜出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凶宅”。
外面的骚乱好像小了点，但空气里那股子铁锈味混合着丹药烧糊了的焦臭怪味，更特么上头了，吸一口都感觉肺泡要组团抗议。
远远的还能听见呵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估计是戒律堂那帮“黑皮”在“物理净化”现场呢。
李凡脑袋耷拉着，充分利用建筑物投下的阴影，脚下生风，完美cosplay了一个深夜下班、只想赶紧回窝躺平的背景板路人甲。
假山北坡，确实比南边更阴间，又湿又冷，几块破石头跟得了关节炎似的扭曲堆着，旁边的野草长得比他还高，蚊子跟开银趴似的嗡嗡乱飞。
草丛深处，己经有俩人影儿跟做贼似的蹲那儿了，姿势标准得像是准备挖坑埋点啥见不得光的东西。
一个是穿着洗得发白、灰不溜秋杂役服的老头，瘦得像根脱水风干的腊肉条，正抄着个小马扎，吭哧吭哧地刨着地上的湿泥巴，嘴里还叨逼叨念着什么，听不清是“种地也要讲科学”还是“天灵灵地灵灵快来个壮丁”。
另一个是个小姑娘，瞅着顶多十五六岁，套着同样宽大不合身的杂役袍子，也蹲在老头旁边，手里攥着根枯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表情呆呆的，眼神空洞得像没插网线的初代智能娃娃。
李凡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挪了过去。
那老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挖坑世界里，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反倒是那个小姑娘，猛地一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首勾勾地就锁定了李凡，不吱声，也没害怕的意思，就那么木然地盯着。
李凡被她盯得后背有点凉飕飕的，赶紧清了清嗓子。
“咳，那啥……对下暗号？”
“天王盖地虎？”
老头挖坑的手猛地一停，终于舍得把那张布满岁月沟壑、跟老树皮似的脸从泥坑里抬起来，眼神却亮得吓人，跟他这身破烂杂役行头形成了强烈反差。
“宝塔镇河妖。”
他嗓子哑得像砂纸在搓木头。
“同志，可算把你这根独苗盼来了。”
李凡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好家伙，接头方式还挺原教旨主义。
“陈老？”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这老头看着跟资料里那个扫地僧人设的陈老对得上号。
“不敢当，混口饭吃的糟老头子一个。”陈老摆了摆枯瘦的手，又指了指旁边的小姑娘，“这是小蛮，苏小蛮，嗓子让药给毒坏了，说不了话。”
苏小蛮对着李凡眨巴眨巴大眼睛，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拿小树枝在地上画鬼画符。
李凡凑近了才看清，她画的根本不是圈圈叉叉，而是一条条扭曲的、像虫子一样的诡异图案，跟之前那些噬灵虫的抽象画有那么七八分神似。
这妹子……能跟虫子打摩斯电码？有点东西啊。
“陈老，这‘戌时聚’……到底几个意思啊？”李凡也蹲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意思就是，只有到了戌时，咱们这些被拴着脖子的牛马，才能偷偷摸摸聚一起，喘口气，聊聊怎么把脖子上的绞索给它解开。”陈老长叹一声，拍了拍刚挖出来的湿土，“可惜啊，绳子是越勒越紧，敢来这儿碰头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刚才外面炸那么大动静，是那个叫王猛的？”
“嗯呐，让他给反噬了呗。”陈老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晚上吃啥，“欠工时不给，还恶意克扣绩效，触发了咱们宗门最古老的一条禁制，叫什么‘薪火相传’……哦不对，嘴瓢了，是‘薪尽火灭’。”
李凡：“……”
您老这成语新解，属实是文化人了。
“那墙上刻字那位壮士……”
“张小三，上个月炼丹房炸炉那个倒霉蛋，就是被王猛那孙子逼着连轴转替班，最后活活把自己给耗干了。”陈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悲伤，“他咽气前，就把这最后一点念想，刻那儿了。”
话音刚落，李凡揣在怀里的那个外卖箱，突然极轻微地“嗡”了一下。
紧接着，箱子顶盖“啪嗒”一声轻响，自己弹开了一条缝。
没有五毛特效的金光，也没有什么异象，就那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地……弹开了。
一股子旧书本特有的陈年纸张混合着油墨的味儿，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李凡和陈老同时一愣，跟两只好奇的土拨鼠似的，伸长了脖子往箱子缝里瞅。
只见箱子里面，一本厚得能当板砖使、封面印着烫金大字的硬壳书，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2019修正版）。
李凡：“？？？”
不是，哥们儿，这剧本走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说好的系统爸爸降临呢？说好的金手指开挂秒天秒地呢？
给我整一本打印版的法律书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要我进行“物理普法”？
就在他CPU过载，认真思考这玩意儿除了垫桌脚还能不能用来拍蟑螂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
假山后面不远处的院墙，被人用极其暴力的方式一脚踹塌了！
碎石头跟下冰雹似的西处乱飞！
几个穿着黑色劲装、胸口用银线绣着利剑和枷锁交织图案的弟子，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杀气冲了进来，为首那个面瘫脸，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戒律堂办事！”
“所有杂役，原地抱头蹲好，不许动！”
“刚才谁特么在这儿鬼鬼祟祟，引动了禁制反噬？！”
卧槽！摇人速度赶上5G了？！
陈老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就想拽着苏小蛮往旁边的草堆里钻。
李凡脑子还没从《劳动法》的冲击中缓过来，但身体里那刻入DNA的社畜求生本能己经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闪电般伸手从外卖箱里薅出那本还带着打印墨香、沉甸甸的《劳动法》，抡圆了胳膊，卯足了劲儿，对着冲在最前面那个戒律堂面瘫脸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呔！吃老子一记‘依法治国’大逼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