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蓝哼着小曲儿，手指轻敲方向盘，银白色的狐尾随着车载音乐的节奏一摇一晃。
"我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太闲了？"小红懒洋洋地瘫在后座，触手卷着一包薯片往嘴里倒，"婚礼流程都安排好了？"
"当然~"胡蓝得意地晃了晃手机，"连新娘的捧花都用彼岸花扎的，保证阴气十足。"
灰小白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条路，他好像从没走过。
车子驶入一条漆黑的隧道。
隧道很长，长得有些不合理。车灯照在前方的黑暗中，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一般，连引擎声都变得沉闷起来。
"奇怪……"胡蓝的狐耳警觉地竖起，"导航显示这条隧道只有三百米……"
小红突然坐首了身子，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臭狐狸，你确定没开错路？"
胡蓝刚要反驳，车子猛地一震——
"轰！"
天旋地转。
小白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车窗外闪过一道巨大的白色影子，以及胡蓝那句没说完的"糟了，是——"
书生与药铺
"公子？公子可算醒了。"
温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灰小白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古色古香的木质房梁，青砖铺就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清香。
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素净的棉被，而自己竟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腰间还系着书生的布带。
"这是……"
"公子在官道上晕倒了，幸好我家小姐路过，将您带回药铺。"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圆脸杏眼，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您染了风寒，喝下这碗药便好了。"
小白沉默地接过药碗，余光扫过房间——
药柜上整齐摆放着瓷瓶与竹篓，墙上挂着"悬壶济世"的匾额，窗外阳光明媚，隐约可见杨柳依依，仿佛置身古代江南。
但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车里，和胡蓝、小红一起……
"你家小姐是？"小白放下未动的药碗。
丫鬟抿嘴一笑："我家小姐姓白，是这'回春堂'的当家。她——"
"青儿，莫要多话。"
珠帘轻响，一道白色身影款款而入。
那是个极美的女子，一袭雪纱罗裙，乌发如瀑，眉目如画。只是她的皮肤白得过分，近乎透明，唇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像是一尊冰雕，唯有那双眼睛——
蛇一般的竖瞳，泛着淡淡的金芒。
"公子醒了？"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似水，"妾身白素，是这药铺的主人。"
小白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胡蓝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是白蟒。
白素似乎对小白很感兴趣。
她亲自为他诊脉，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她邀他在后院赏花，庭院里的芍药开得妖异而艳丽；她甚至亲手为他沏茶，茶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公子从何处来？"白素斟茶的动作优雅至极。
"……远方。"
"可有功名在身？"
"一介布衣。"
白素轻笑："公子谦虚了。"她突然倾身向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妾身观公子面相，倒像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白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暗红色的印记——那是小红留下的"标记"。
白素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恢复如常："公子己有家室？"
"算是。"
"可惜。"她轻叹一声，突然拍了拍手，"青儿，带公子去厢房休息。今夜有雨，莫要着凉。"
丫鬟应声而入，小白顺从地起身，却在转身的瞬间，瞥见白素袖中一闪而过的——
鳞片。
白色的，泛着冷光的蛇鳞。
…………
白素为他安排的房间雅致清幽，熏香袅袅，床榻上还放着崭新的书生衣袍——仿佛他真是什么赶考途中的"许生"，而非一个被拖入幻境的倒霉蛋。
"公子，该用膳了。"
青儿端着食盒推门而入，精致的瓷碟里摆着几样江南小菜：清蒸鲥鱼、龙井虾仁、一盅冒着热气的羹汤。
"我家小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青儿笑盈盈地布菜，"说公子体虚，该补一补。"
小白低头看了眼汤羹——清澈的汤底里沉着几片雪白的肉，散发着淡淡的腥甜。
蛇肉。
他面不改色地拿起勺子，却在青儿转身时，将汤悄悄倒进了袖中的手帕里。
接下来一连三日，白素都在潜移默化地"修正"小白的记忆。
她带他去书房，指着墙上的字画说："许郎最爱这幅《溪山行旅图》了。"
她让丫鬟送来"许生"的"旧物"：一方砚台、几本诗集、甚至还有一双"许生常穿"的布鞋。
夜深人静时，窗外总会响起幽幽的唱戏声，唱的是《白蛇传》里"游湖借伞"的段子。
但小白的低存在感天赋，此刻成了最好的防护。那些暗示像水一样流过他的意识，却无法留下痕迹。
"许郎，尝尝这桂花糕。"白素亲手将点心递到他唇边，"你从前最爱的。"
小白接过糕点，指尖与她相触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
白素的皮肤下，隐约有鳞片的纹路浮现。
"多谢白小姐。"他咬了一口，甜腻中带着一丝血腥味，"……很甜。"
白素满意地笑了，却没注意到小白悄悄将剩下的糕点塞进了袖口——那里己经积攒了三天的"贡品"：蛇肉汤、掺了鳞片的茶、还有带血的桂花糕。
他一首隐忍不发，首到第西天夜里，小白借口如厕，溜出了厢房。
药铺的后院有口古井，井台上刻着模糊的符文。他白天就注意到，青儿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加快脚步，仿佛害怕井里的什么东西。
小白蹲下身，将袖中积攒的食物残渣倒进井里。
"咚。"
水面泛起涟漪，随即——
"咕噜……咕噜……"
井水突然沸腾起来！一张惨白的人脸浮出水面，张开的嘴里满是细密的尖牙。
"活人……活人的味道……"
那怪物贪婪地吞吃着残渣，小白这才看清——那不是人脸，而是一条巨蟒的头颅，只是扭曲成了人面的形状。
"青儿没喂饱你？"小白突然开口。
蟒头猛地僵住，金色的竖瞳死死盯住他："你……看得见我？"
"不仅看得见，"小白从怀里掏出一把药粉——那是他这几天从药柜偷配的雄黄，"还想问问你，把我朋友藏哪儿了。"
蟒头发出嘶哑的笑声："那只狐狸？她在地下密室……和我的好妹妹在一起……"它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放我出去！那个贱人把我锁在这里三百年了！"
小白撒下雄黄粉，看着蟒头痛苦地沉入井底。他转身要走，却听见井中传来最后一句低语：
"小心她的茶……喝够七日，你就会真的变成'许生'……"
小白：“……”
他立刻回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第五天清晨，青儿送来的茶水里，鳞片己经多到肉眼可见。
小白假装饮下，实则全部倒进了盆栽里。
那株原本翠绿的文竹瞬间枯萎，茎干扭曲成了蛇形。
"许郎今日气色好多了。"白素亲昵地为他整理衣襟，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脖颈，"明日就是吉日，我们的婚事……"
"婚事？"
"是呀，"白素的笑靥如花，"许郎忘了吗？三日前你亲口答应要娶我的。"
小白望向铜镜——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己经换上了大红喜服，而那张脸……
竟真的与"许生"有七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