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宅院里的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得整座宅子如同浸泡在血水中一般。
宾客们再次聚集，这一次，气氛比白天更加诡谲——毕竟对于鬼怪们来说，夜晚才是真正的主场。
小白坐在席间，安静地喝着茶（这次他确认过，是真正的茶），看着胡蓝站在临时搭建的礼台上，手持话筒，笑容灿烂。
"各位来宾！"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院子，尾巴在身后愉快地摇晃。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时刻——虽然严格来说，新娘己经死了三百年了，而新郎的阳气能烤熟一头牛！"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胆大的鬼怪甚至吹起了口哨——虽然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尖啸。
灰洋阳穿着大红喜袍，站在台上傻笑，而盖着红盖头的小怜则飘在他身旁，裙摆下若隐若现颤抖的玉足暴露了她此刻兴奋到难以自持。
"现在，请新人——交杯酒！"
侍者端上两杯酒，一杯是给灰洋阳的普通米酒，另一杯则是给小怜的——浓稠如血，泛着诡异的荧光。
两人手臂交缠，一饮而尽。
小怜的盖头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她嫣红的嘴唇和尖利的牙齿。
"礼成——送入洞房！"
宾客们欢呼起来，有几个甚至激动得现了原形——比如那位突然多出六条胳膊的喜娘，和脑袋首接转了一圈的书生鬼。
小白站起身，跟着人群朝新房走去。他本来没打算凑这个热闹，但……
"表哥！"灰洋阳在人群中朝他挥手，"说好的闹洞房呢！"
小红己经兴致勃勃地挤到了最前面，触手卷着一沓不知从哪搞来的符纸，笑得格外灿烂："我来贴第一张！"
接下来，就该闹洞房了。
小白舒展了一下筋骨，只听“咔吧”一声，腰间突然一阵巨响。
……还是抓紧时间进去吧。小白扶住腰，连忙跟着众人走进洞房。
新房内，红烛高燃，喜气洋洋。
小怜端坐在床沿，红盖头下的脸若隐若现。灰洋阳则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脸无奈。
"来来来，按规矩办！"胡蓝指挥着小怜的几个女鬼闺蜜，"先贴胳膊！"
小红眼疾手快，"啪"地一声把一张符纸拍在灰洋阳的右臂上。
符纸刚贴上，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烙铁贴在皮肤上，但灰洋阳只是皱了皱眉，没吭声。
“有点凉爽。”灰洋阳评价道。
“就是这么回事，不要停下来！”小蓝看上去斗志高昂，指挥众人不断的上手“进攻”。
"接下来是腰侧！"
"大腿也不能少！"
"脚底！脚底最重要！"
符纸一张接一张地贴上，灰洋阳身上的阳气被一点点压制下去。
到后来，他几乎被扒得只剩一条亵裤，身上贴满了黄纸符箓，活像个被封印的僵尸。
小怜在一旁看得既心疼又期待，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好了！"胡蓝拍了拍手，满意地打量着成果，"这样洞房应该没问题了——大概。"
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小白刚要转身，却被灰洋阳叫住。
"表哥，"他笑了笑，虽然被符纸糊得几乎看不见表情，"谢了。"
小白点点头，没说什么，跟着众人离开了新房。
随着新人被送入洞房，庭院里的喧嚣却并未停歇。
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摇曳的血色光影，将满院鬼影映照得愈发诡谲。
宾客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觥筹交错间，早己撕下伪装，露出狰狞本相——
那位白天的老太太，此刻正用枯爪般的手指剔着牙，牙缝里还卡着半截不知名生物的指骨；
几个深潜者蹲在角落的水缸旁，分食着一团黏腻发光的脏器，不过这些外来的“乡巴佬”很快就被几个喝醉的酒鬼拖下去暴打一顿；
而书生鬼则顶着被小红按变形的脑袋，正和一群女鬼划拳赌酒，输了的要被撕下一条胳膊佐酒。
小白坐在角落的席位上，面前摆着一碟勉强能辨认出是点心的东西。
小黄蹲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戳了戳那块泛着绿光的糕点，结果糕点"吱"地尖叫一声，滚到了地上。
"大哥，这婚宴……"小黄咽了咽口水，"咱还是饿着吧？"
小白没吭声，目光扫过庭院——胡蓝正站在礼台边，指挥着一群狐妖员工收拾残局。
她的尾巴尖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时不时瞪一眼那些闹得过火的宾客。而小红……
小红不见了。
正想着，庭院中央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一张八仙桌被掀翻，碗碟碎了一地。
人群（或者说鬼群）哗然散开，露出中央那个火红的身影——
"再来一坛！"小红一脚踩在翻倒的桌板上，触手卷着一个饿死鬼的脖子，"刚才那酒掺水了吧？嗯？"
饿死鬼的双腿在空中乱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没、没掺……是、是百年陈酿……"
"放屁！"小红凑近闻了闻，突然咧嘴一笑，"这明明是去年淹死的醉鬼泡的！"
她随手把饿死鬼扔进水缸里，转头又拎起一坛贴着"女儿红"的酒缸，拍开泥封仰头就灌。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淌，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姑奶奶今天高兴！"她抹了抹嘴，猩红的瞳孔扫视全场，"谁陪我喝？"
宾客们齐刷刷后退三步。
胡蓝扶额，快步走过来拽住小红的胳膊："差不多得了！再闹下去，这宅子真要塌了！"
小红甩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指向新房的方向："怕什么！那俩小的闹得比我还凶——"
话音未落，新房的方向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瓦片簌簌落地的声音。
一道白光透过窗棂缝隙刺出，将院角的槐树映得惨白。树梢上几只乌鸦"嘎"地惨叫一声，瞬间化为灰烬。
院中一片死寂。
半晌，水鬼小声嘀咕："……新郎官这阳气，真是名不虚传。"
"散了散了！"胡蓝拍着手驱赶宾客，"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在这儿碍事！"
她指挥着自家公司的员工收拾场地，驱赶这些想要看热闹的妖魔鬼怪，突然——
"轰！！！"
一道更刺目的白光从新房爆发，瞬间照亮了整个宅院，甚至将夜空映得如同白昼。
紧随其后的，是小怜那混合着痛苦与兴奋的尖叫声：
"官人——！啊……太、太补了……！"
胡蓝叹了口气，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还是没压制住。"
小白默默移开视线。
小红则踮着脚，试图透过窗户往里看："啧啧，这阳气……够劲！"
"走了走了！"胡蓝拽着两人的衣袖往外拖，"少儿不宜！"
小黄蹲在小白的肩膀上，小声嘀咕："大哥，咱们是不是该准备点补品给新娘？我听说阳气太旺会……"
"闭嘴。"
宅院外，夜色深沉。
身后的白光渐渐暗淡下去，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小怜的呜咽和灰洋阳慌乱的安慰。
胡蓝的狐耳抖了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走吧，"她挥了挥手，"明天再来收尸——哦不是，收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