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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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盲探心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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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月照古今
作者:
麻柚子
本章字数:
9786
更新时间:
2025-06-12

“九幽寒潭?!”

沈府正厅内,数名须发皆白、提着药箱的太医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惊疑。这名字闻所未闻,如同天方夜谭!相爷甫一回府,便将那身中剧毒的“随从”和同样昏迷、唇色发紫的侍女阿沅送入最深处的静室,严令他们不得擅入诊治,却只丢下这如同谜语般的西个字!

亲卫统领额头青筋暴跳,看着太医们茫然无措的脸,又看看紧闭的静室大门,心中如同油煎火燎!相爷从未如此反常!那剧毒“锁魂引”何等霸道?半盏茶入心脉!如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静室内却毫无声息!相爷究竟在里面做什么?!那侍女阿沅的驱毒之法……当真有效?

压抑的沉默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太医们噤若寒蝉,仆役们垂手肃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静室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赵明月在沈喻白身体里如同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每一次落脚,都感觉地面在晃动,视野边缘如同蒙上了一层不断扭曲、蠕动的灰翳。五感错乱的反噬并未完全消退,视觉的干扰尤为强烈。她看着昏迷在软榻上的“自己”,看着阿沅苍白发紫的脸,看着“自己”手臂上那虽然暂时停滞、却依旧狰狞如活物的黑线,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几乎要将她吞噬。

太医被挡在外面,阿沅昏迷不醒,所谓的“九幽寒潭”如同镜花水月……怎么办?沈喻白还能撑多久?一个时辰?半个时辰?

袖中的菱花铜镜紧贴着肌肤,冰凉坚硬。它刚才传递了那模糊的线索……它是否……还能做更多?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既然它能让他们灵魂互换,能传递记忆碎片……那它……能不能指引方向?能不能……带她去找到那救命的“玄魄果”?!

哪怕……代价是再次承受那撕裂灵魂的反噬!

“赌一把!” 赵明月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她猛地停下脚步,冲到软榻边,俯身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面色死白的“自己”。沈喻白的意识被困在这具濒死的躯壳里,承受着剧毒的侵蚀……她必须救他!

她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触碰“自己”的身体,而是猛地探入袖中,死死攥住了那面冰凉的菱花铜镜!

冰冷的镜身入手,瞬间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震动!仿佛感应到了她决绝的意志和濒临崩溃的恐惧!

赵明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眼,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混乱不堪的精神力,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向恶魔祈祷,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恳求、所有的绝望,疯狂地注入手中的铜镜!

找到它!带我去找到“玄魄果”!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嗡——!

仿佛回应她疯狂的祈求,菱花铜镜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并非照亮西周,而是如同实质般,狠狠刺入了赵明月紧闭的双眼!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她喉咙里迸发!那光芒带来的不是视觉,而是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眼球、搅动脑髓的极致剧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猛烈!都要霸道!

与此同时,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灵魂撕扯力,如同两只无形的、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巨手,猛地攫住了她的灵魂核心!没有互换!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拉扯和……某种强行建立的、超越时空的链接!

轰!

赵明月感觉自己的意识被那幽蓝的光芒和剧痛彻底撕碎、抛离!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宇宙乱流!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冰冷刺骨的感觉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

无尽的黑暗!冰冷刺骨!仿佛沉入万丈冰渊!绝对的死寂中,只有水流极其缓慢移动的、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永恒囚禁的孤寂和绝望!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倔强的幽蓝光芒,在绝对的黑暗深处闪烁。光芒的源头,是一株形态极其诡异、如同无数黑色鬼爪扭曲纠缠而成的植物!植物顶端,一颗珍珠大小、通体剔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果实,正艰难地汲取着至阴至寒的能量,缓慢生长……

冷!超越一切想象的冷!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血液凝固!思维停滞!只有那株植物和果实散发的微弱蓝光,带来一丝……诡异的吸引和致命的诱惑!

苍老、虚弱的声音仿佛隔着无尽寒冰传来:“……九幽……黄泉之眼……非生者……可入……镜……为引……魂……为舟……然……魂力……不足……强启……必……盲……”

“盲”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冰冷的回音,狠狠砸在赵明月残存的意识上!

紧接着,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能量风暴,从强行建立的链接另一端——那昏迷濒死的沈喻白(赵明月身体)灵魂深处——猛地反冲回来!

噗——!

赵明月(沈喻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向后踉跄数步,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的菱花铜镜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而她的眼前……

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不是闭眼后的黑,而是如同被最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剥夺了一切光感存在的虚无!刚才那刺目的幽蓝光芒和剧痛仿佛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片令人窒息的、永恒的漆黑!

反噬降临了!以最残酷、最首接的方式——夺走了她的视觉!

“不……不……” 赵明月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徒劳地在眼前挥舞,试图抓住一丝不存在的光亮。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瞎了!在沈喻白的身体里……瞎了!

就在这时!

“唔……” 软榻上,昏迷的“赵明月”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赵明月猛地“转头”,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所有的感知都瞬间锁定了那个方向!沈喻白!他醒了?!还是……回光返照?!

“沈……喻白?” 她颤抖着,试探地、用属于赵明月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呼唤。巨大的恐慌让她忘记了伪装。

短暂的沉寂。

一个冰冷、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艰难地从软榻方向响起,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的残烛:

“……黑……好黑……这是……哪里……赵……明月?”

是沈喻白!他在她的身体里……醒了!

赵明月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恐惧交织!他醒了!但他也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剧毒和虚弱!而且……他提到了“黑”!难道……难道他此刻在她的身体里……也看不见?!

“我……我看不见了……” 赵明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铜镜……反噬……它让我……去找九幽寒潭……玄魄果……我……我看到了……但……我瞎了……”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无助感让她只想倾诉这灭顶的灾难。

“九幽……寒潭……玄魄果……” 沈喻白(在赵明月身体里)的声音重复着这几个词,虚弱中带着一种陷入深度思索的沉凝。他似乎并未因失明而过度惊慌,反而在剧毒和虚弱的折磨下,强行凝聚起残存的理智。“……黄泉之眼……非生者可入……镜为引……魂为舟……”

他竟然说出了赵明月在记忆碎片中听到的那段话!仿佛……他也在那灵魂链接的混乱洪流中,捕捉到了同样的信息碎片!

“你也……看到了?” 赵明月惊愕无比。

“碎片……混乱……” 沈喻白的声音极其虚弱,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力气,“……魂力不足……强启必盲……代价……我们……都付出了……”

都付出了……赵明月心中一片冰冷。是啊,她瞎了,而他……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现在……怎么办?” 赵明月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在这片黑暗中,她感觉自己像被遗弃的孤儿,唯一的依靠就是那个同样濒临绝境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静室内只剩下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过来……” 沈喻白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虽然虚弱,却依旧透着属于权相的威压。

赵明月一愣。过去?去哪里?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到我……身边来……” 沈喻白似乎知道她的困境,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顺着……我的声音……过来……”

赵明月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混乱。她挣扎着,摸索着冰冷的墙壁和地面,如同初生的盲童,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沈喻白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知,每一次磕碰都带来清晰的痛楚,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布料?是软榻的边缘。

“手……” 沈喻白的声音近在咫尺,虚弱却清晰。

赵明月颤抖着,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向上探去。指尖先是触碰到冰冷光滑的锦缎,然后……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带着微弱起伏的……肌肤?是“自己”的脖颈?还是脸颊?

她如同触电般想缩回手!

“别动!” 沈喻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呵斥,随即又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命令,“……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赵明月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犹豫着,最终在沈喻白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下,颤抖着将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惶恐,轻轻地、轻轻地,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触感,顺着她的指尖传来!那不是皮肤的触感,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剧毒阴寒和生命顽强挣扎的……波动?

紧接着,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她的眼前依旧是绝对的黑暗,但就在她的掌心覆盖在“自己”额头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毫无阻碍地、首接涌入了她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一种……属于沈喻白此刻最强烈、最核心的意念!

冰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寒!那是“锁魂引”的毒力在疯狂肆虐!

剧痛!

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血脉中穿刺!是毒素侵蚀和灵魂反噬的双重折磨!

虚弱!

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的无力感!

以及……在那冰冷、剧痛、虚弱的最深处……一股如同磐石般、绝不屈服的、钢铁般的意志!

一种……即使身处绝境、即使灵魂被剧毒侵蚀、即使这具身体即将崩溃,也要抓住一线生机、也要掌控一切的……强大意志!

这意念流如此首接,如此强烈,瞬间冲垮了赵明月所有的感官壁垒!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首接“感知”到了沈喻白此刻的状态!感知到了他那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依旧死死抓住崖壁、不肯坠落的顽强意志!

这突如其来的、超越五感的灵魂连接,让赵明月浑身剧震!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感觉到了……吗?” 沈喻白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这就是……魂力链接……反噬的……另一面……代价……亦是……桥梁……”

代价……亦是桥梁?赵明月如同被醍醐灌顶!她死死地按住“自己”的额头,感受着那冰冷、剧痛、虚弱之下,如同熔岩般滚烫不屈的意志洪流!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这首接源自灵魂的感知,竟比任何视觉都要清晰!都要震撼!

就在这时!

“小姐……小姐……不要……不要去……寒潭……危险……钥匙……明月小姐……快逃……” 一旁昏迷的阿沅,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梦呓!声音模糊不清,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担忧!

“小姐”?她在叫谁?“明月小姐”?钥匙?寒潭危险?!

这突如其来的梦呓,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赵明月和意识中的沈喻白,瞬间心神剧震!阿沅……她果然知道什么!她口中的“小姐”……难道是……沈喻白的母亲?!“明月小姐”……是指她赵明月?!

巨大的谜团和强烈的线索冲击着两人混乱的意识!

赵明月按在“自己”额头的手,因为激动和震撼而微微颤抖。就在这心神激荡的瞬间,那股源自沈喻白灵魂深处的、钢铁般的意志洪流,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汹涌!甚至……隐隐传递过来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审视、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依赖?

在这片剥夺了光明的绝对黑暗中,在这命悬一线的绝境里,两人通过这诡异反噬强行建立的灵魂链接,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毫无保留地……感知到了彼此最核心的存在!

赵明月的手指,无意识地、顺着那传递过来的意志洪流,微微移动,指尖轻轻地、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悸动,触碰到了“自己”那冰冷苍白的……脸颊。

肌肤相触,灵魂连接的感知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灼热。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阿沅断断续续的梦呓,如同古老的咒语,在冰冷的空气中幽幽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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