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同学聚会的包厢里,水晶吊灯将香槟杯映得流光溢彩。安宁帮顾寒舟调整着领带——他的手指今天不太灵活,系不好复杂的温莎结。
"顾太太真是体贴。"身后传来清越的女声。转身时,安宁看见一位穿墨绿色旗袍的女子,盘发间一支白玉簪,腕上蓝宝石手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奇异光彩。
顾寒舟的呼吸明显一滞:"...林薇?"
"难得你还记得。"女子微笑时眼角有颗泪痣,"十年不见,Alex。"她故意用了顾寒舟的英文名,发音带着独特的卷舌音。
安宁立刻想起那个名字——顾寒舟大学时代总被调侃的"建筑系金童玉女"中的玉女,据说他设计的第一个获奖作品灵感就来自她的侧影。
"我上个月刚回国。"林薇自然地坐到顾寒舟另一侧,"现在在'寰宇地产'做设计总监,正好..."她意味深长地停顿,"要找个本地合作伙伴。"
她的手指轻抚过蓝宝石手链,安宁突然认出那造型——与顾寒舟设计的"星穹美术馆"主厅装饰一模一样。席间不断有人过来与林薇寒暄,每句话都像在提醒安宁:这个女人曾与丈夫共享她无法触及的青春。
回家路上,顾寒舟反常地沉默。等红灯时,安宁忍不住问:"那条手链..."
"毕业设计师随手画的。"顾寒舟握方向盘的手指发白,"没想到她真让人做出来了。"
车窗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安宁想起曾在丈夫素描本里见过类似设计,标注日期是他们相识前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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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顾寒舟的公司微信群炸开了锅。安宁从他忘记锁屏的手机里看到消息:「寰宇派来的客户代表居然是林学姐!老大当年是不是还...」后面的内容被折叠了,但足够让她胃部绞痛。
"她没说是你同学?"早餐时安宁尽量语气平常。
顾寒舟的咖啡杯在嘴边停顿:"说了...怕你多想。"他匆忙补充,"纯粹工作关系。"
当天下午,安宁接到小满班主任电话说孩子发烧。她匆忙赶到幼儿园,却看见顾寒舟的车己经停在门口——副驾驶坐着林薇。两人正在查看什么文件,林薇的手自然地搭在顾寒舟臂弯。
"宁宁?"顾寒舟降下车窗,"林薇来送项目资料,正好听说小满生病..."
"顾太太,久仰。"林薇递来名片,指尖的香水味与顾寒舟袖口隐约的气息相同,"Alex常提起您...和令爱的病情。"
那刻意的停顿让安宁如鲠在喉。她抱起脸颊通红的小满,注意到女儿手腕上多了一条卡通手链——与林薇的蓝宝石款式惊人相似。
深夜,安宁在书房翻找退烧药时,碰落了顾寒舟的公文包。散落的文件中,寰宇项目的封面内页用铅笔写着"V:三十岁约定还算数吗?"字迹新鲜,但"V"这个署名她认得——林薇大学时的英文名是Vicky。
更令她心惊的是,在顾寒舟大学日记里也出现过"与V的约定"——那是她一首不敢深问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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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就像沙堡,病情让我的过去越来越模糊。"顾寒舟在徐医师诊室里坦白,"我不确定是否真有过什么三十岁约定..."
老医师把完脉,突然问安宁:"顾太太最近睡眠如何?"
"还好..."安宁下意识摸了下黑眼圈。
"肝气郁结。"徐医师写下药方,"信任如缕,疑心似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寒舟,"有些病,需要两个人一起治。"
回家路上经过星穹美术馆——顾寒舟的成名作。安宁突然发现主厅穹顶的装饰图案,在阳光下与林薇的手链、小满的卡通手链形成完美呼应。一个可怕的联想击中她:这设计会不会是顾寒舟潜意识里对林薇的纪念?
"下周要去深圳考察项目。"顾寒舟打破沉默,"林薇说...寰宇那边坚持要我去。"
"就你们俩?"安宁声音发紧。
顾寒舟的右手又开始轻微颤抖:"如果你不放心..."
"我不放心的是你的身体。"安宁握住他的手,"让雅诗陪你去吧,正好复查可以约香港的专家。"
顾寒舟怔了怔,突然如释重负:"好主意...我今晚就联系姐姐。"
那晚,安宁在顾寒舟的旧相册里发现一张被剪过的照片——建筑系毕业照,本该站在他旁边的位置被人为裁去,只残留一角墨绿色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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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之行前夜,林薇突然登门送资料。她穿着与照片里同色的旗袍,在客厅优雅地品着安宁泡的茉莉花茶。
"Alex以前最爱喝我泡的大红袍。"她不经意地说,"总说茉莉太淡..."话锋一转,"听说你们要全家移民加拿大?"
安宁正在倒茶的手一抖——这是他们尚未对外公布的医疗计划。
"是为顾先生的病吧?"林薇放下茶杯,"真巧,我表哥在蒙特利尔神经医学中心..."她从包里取出名片,"己经打好招呼了。"
顾寒舟从书房出来,看到名片后脸色骤变:"你调查我?"
"关心而己。"林薇起身,突然"不小心"碰翻红酒。在替顾寒舟擦拭衬衫时,她故意扯开他的衣领——锁骨处那个蝶形胎记赫然显露。
"还记得吗?"林薇亮出自己手腕内侧相同的印记,"大二那年你说这是'灵魂双生子'的证明..."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让安宁听见。
客厅陷入死寂。安宁想起曾问过那个胎记的来历,顾寒舟只说是普通 birthmark。
突然,小满的哭声从楼上传来。安宁冲进儿童房,发现女儿正对着摔碎的星空灯抽泣——那是林薇送的"见面礼"。
"妈妈,蝴蝶阿姨说这是爸爸设计的..."小满举起灯罩碎片,上面确实刻着微缩版的星穹图案。
安抚完孩子再下楼时,安宁听见顾寒舟冰冷的声音:"...请你离开。"
林薇却转向安宁:"顾太太不介意我借Alex十分钟吧?顶楼餐厅,纯粹谈公事。"她晃了晃文件袋,"毕竟...三亿投资关系到很多员工饭碗。"
安宁看着丈夫紧绷的背影,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一起去吧,正好尝尝酒店招牌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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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餐厅的玻璃幕墙外,深圳夜景如星河倾泻。林薇刻意选了靠窗的"情侣座",却被安宁抢先一步坐下。
"Vicky。"顾寒舟突然用英文名称呼她,"我不记得什么三十岁约定,但很确定..."他掏出手机亮出屏保——去年全家在迪士尼的合影,"这才是我的人生。"
林薇精致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缝:"你变了很多,Alex。"
"病了才知道什么最重要。"顾寒舟的右手在桌下轻颤,被安宁稳稳握住,"顺便说,我太太泡的茉莉花茶,是我喝过最温暖的味道。"
他讲述起与安宁初遇的场景:建筑工地视察时他被钢筋划伤,当时还是实习医生的安宁跪在泥地里为他包扎。"那时她头发上沾着蒲公英..."顾寒舟眼神柔软,"我就想,如果能每天看见这缕阳光..."
林薇突然起身,蓝宝石手链勾住了桌布。在杯子倾倒的混乱中,安宁注意到那胎记——根本不是与顾寒舟相同的蝶形,而是用化妆品精心描绘的仿制品。
"祝你治疗顺利。"林薇最后对顾寒舟说,却看向安宁,"不过加拿大冬天很长...不知道习惯温暖的人能坚持多久?"
回家路上,顾寒舟在车里放起老歌《一生何求》。当唱到"曾妥协也试过苦斗"时,他突然说:"毕业前她要去巴黎,要我一起...我拒绝了。"
安宁这才明白被剪掉的照片意味着什么——不是怀念,而是决断。
"胎记..."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这是'漂泊命'。"顾寒舟轻笑,"遇见你那天才信是胡说。"
车驶入隧道,黑暗中他们十指相扣。当光明重新涌入车窗,安宁发现丈夫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才是真正无法伪造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