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不动声色，派出了一只侦查蛊按照方位出去查看。
随后看向了青青。
只见青青光洁的额头滑下，混着豆腐渣和肉末，黏在细软的鬓发上，在她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上晕开大片刺眼的油渍。
鼻尖那颗肉丸终于滚落，在她脚边滴溜溜打转，留下一点滑稽的红印。
她僵在原地，那双蓄满水汽的大眼睛茫然地眨动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小片碧绿的冰玉菜叶，像只被暴雨淋懵了的小雀儿。
“啊呀！罪过！罪过！”一休大师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那点争斗的煞气瞬间被懊悔取代，慌忙扔下筷子，双手合十，锃亮的光头都急得泛红。
“青青！快擦擦！师父…师父不是有意的！”
西目道长也僵住了，看着自己筷子尖上挂着的一点酱汁，又看看眼前“色彩斑斓”、委屈得快哭出来的青青，那张老脸罕见地涨成了猪肝色。
他讪讪地收回手，干咳两声！
“咳咳…那个…丫头，对不住啊！都怪这秃驴！那个…都怪道长我一时手滑…”
他越描越黑，尴尬地搓着手。
“呜……”
青青终于回过神，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又羞又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酱汁，更显凄惨。
“青青，别动。”温和的声音响起，苏安不知何时己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青青身边。
他眉头微蹙，看着少女的惨状，眼中带着一丝怜爱。
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湛蓝水光悄然流转。
他并未首接触碰青青，只是指尖隔空对着她头发和衣衫上污秽最集中的地方轻轻一拂。
呼——
一股清凉温润、如同山涧晨雾般的气息无声弥漫开来。
那粘腻的酱汁、顽固的豆腐渣、油亮的肉末，甚至粘在发梢的菜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剥离、牵引。
点点油污和食物残渣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簌簌地从青青身上滑落，汇聚成一小团浑浊的液滴，被一股柔和的水流包裹着，轻轻飘落到旁边的泥地上。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无声无息。
青青只觉得身上那恼人的黏腻和灼热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清泉拂过的清爽舒适。
她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瞬间恢复洁净的衣衫和双手，又抬手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和鼻尖，只剩下被酱汁微微烫红的皮肤，那些恼人的“装饰”全都不翼而飞！
她抬起头，挂着泪痕的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安。
“抱歉，连累你了。我替我师叔向你道歉！”苏安收回手，那点湛蓝水光隐没于指尖，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去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
“谢谢你，安仔！”青青这才彻底回神，小脸腾地一下再次涨得通红，比刚才被酱汁淋到还要红，她慌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转身，小跑着冲回了隔壁院子。
看着青青狼狈逃开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一小团被水流包裹的污渍，一休大师和西目道长脸上的尴尬更浓了。
“阿弥陀佛！苏小友这手凝水化污的功夫，当真精妙绝伦，老衲佩服。”一休大师叹道，看向苏安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西目道长则是重重哼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菜汤横流的桌面和地上打碎的粥碗，没好气地嘟囔：“都怪这秃驴！好好的早饭…全糟蹋了！”
语气虽凶，却没了之前的火药味，反而透着一股心虚。
苏安笑了笑，没接话。
双儿早己乖巧地开始收拾残局，拿着扫把清扫地上的粥碗碎片渍。
狼王则懒洋洋地趴在院角，巨大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对人类的闹剧似乎兴趣缺缺。
没多久，梳洗一新的青青，在一休大师的陪同下，再次踏进了西目道长的院子。
洗去了污渍和委屈，换上了一身同样朴素但洁净的淡青色衣裙，湿漉漉的乌黑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少女如同被清水洗过的嫩叶，清新脱俗。
只是那双眼睛还有些微红，看到院中众人，尤其是苏安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几分羞怯，下意识地又绞住了衣角。
“青青，来。”
一休大师拍了拍徒弟的肩，将她往前带了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院中的西目道长、苏安、嘉乐和双儿朗声道：“诸位，老衲正式介绍一下。这是老衲新收的弟子，青青。”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这孩子身具罕见的‘清灵慧根’，虽入道门尚浅，但悟性极佳，心性质朴纯善，是个好苗子。”
青青连忙对着众人盈盈一礼，声音清脆：“青青见过西目道长，见过苏安师兄、嘉乐师兄、双儿姐姐。”她的目光在苏安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
“好，好！”西目道长此刻也恢复了常态，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上下打量着青青，点了点头，“根骨清奇，眼神干净，是个好孩子！比嘉乐这榆木疙瘩强多了！”他毫不客气地踩了自己徒弟一脚。
嘉乐在一旁挠头傻笑，也不反驳，只是偷偷瞄着青青，脸也有点红。
“原来你就是我师父经常提起的西目道长呀！”青青笑呵呵地说道，“我师父经常提起你！”
“哦？”西目道长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灯泡！
他挺首了腰板，努力做出仙风道骨的模样，矜持地咳嗽一声，“咳…是吗？这老秃…咳，你师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唰！
院中几道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青青身上。
青青被看得有些紧张，小手又把衣角绞得更紧了，小脸微微泛红。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师父一休大师，大师正含笑看着她，眼神温和鼓励，还眨巴了一下。
徒弟，你可要想好再说啊！
还好青青聪慧，秒懂师父的意思！
青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师父说，西目道长您…您虽然脾气急了点，嗓门大了点，但是心地是极好的！是真正的古道热肠，急公好义！而且…而且道法修为高深莫测，是这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捉鬼降魔高人！还…还说您面冷心热，对后辈最是照顾了！你对徒弟无微不至，就算做错事也既不打也不骂，只会说师父爱死你了！”
她越说越快，脸颊也越来越红，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
话音落下的瞬间，院中一片寂静。
一休大师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他捻着佛珠，没说话。
苏安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看着青青那副“豁出去了”的可爱模样，又看看旁边那只差点把衣角绞碎的紧张小手，心下了然。
这丫头，倒是机灵，也善良。
“你师父真的这么说？”
短暂的死寂后，西目道长狐疑的询问。
青青点点头。
“好！说得好！说得太对了！！”西目道长叉着腰，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了，他仰天大笑，一张老脸因为极度兴奋和得意而涨得通红，稀疏的胡子都在剧烈抖动！
他感觉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舒展开了，飘飘然如同踩在云端！
“一休啊一休！算你这老秃…咳，算你这老和尚还有点眼光！知道我西目真人的本事和为人！哈哈哈！古道热肠！道法精深！首屈一指！面冷心热！句句属实！字字珠玑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尴尬和凶相？
活脱脱像个被夸得找不到北的老顽童。
嘉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再次张成了O型。
双儿掩口轻笑，眼波流转。
狼王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惊得抬起了头，不满地低吼了一声。
好不容易止住笑，西目道长依旧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他猛地转过头，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兴奋的余韵，重重地拍在身旁苏安的肩膀上！
啪！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拍得苏安肩膀都微微一沉。
“安仔！”西目道长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今晚！师叔这批‘客户’要送回家！嘉乐这榆木脑袋，学艺不精，跟着也是添乱！”
他手指用力点了点苏安的肩膀，“你跟我一起去！正好也让这小子在旁边好好看着，学学什么叫真正的本事！积累点经验！省得以后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他斜睨了一眼还在发懵的嘉乐，语气笃定的补充道：“就这么定了！日落出发！”
苏安被拍得肩膀微麻，看着西目道长那副“我看好你”的豪迈表情，又看看旁边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学什么”的嘉乐，最后目光掠过院角那间门窗紧闭、散发着淡淡阴寒尸气的停尸房…
送客户？积累经验？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他知道师叔说的所谓“客户”，就是那些需要“赶”回家的尸体！
“好啊。”苏安迎着西目道长灼灼的目光，爽快地应下，声音平静无波，“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嘉乐，给我好好拖地十遍，少一遍今晚你就不用吃饭睡觉了！”
“啊？师父，不要吧！”
嘉乐：(O＜＞O）
就你小子喜欢拖地是吧！拖拖拖，让你拖个够，看你还去秃驴家拖地！
“师父觉得你要！赶紧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