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的腥气还在鼻腔里盘旋,枪声的回音还黏在耳膜上。小英趴在芦苇丛中,身后是密林深处红军的秘密据点。她己经三天没合眼,脚底的泡破了又结痂,像踩着两块烤焦的红薯皮。
盐井佛像被抬进营地时,她正用草叶蘸着井水擦脸。那尊佛像通体泛白,仿佛刚从盐池里捞出来似的,连底座都沾着一层晶莹的盐霜。几个战士扛得吃力,嘴里嘟囔着:“这玩意儿怕不是沉得能压垮一头驴。”
“小心点!”张琴秋站在一旁指挥,“这是重要的线索,不能磕碰。”
小英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佛像的脸。冰冷的石面让她想起三姐秋菊的手——也是这般冷,但曾紧紧抱住她,在猪圈里低声哼唱一首听不懂的歌谣。
“你感觉到了吗?”张琴秋问。
小英点头,指尖在佛像右眼处轻轻。那枚嵌在眼眶里的党徽,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边缘光滑得不像手工雕刻的痕迹。
专家们围坐在佛像前,拿着放大镜、刻刀和各种奇怪的工具,研究了一整天,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东西不像是普通的装饰品。
“它里面肯定有机关。”一位戴圆框眼镜的老学者推了推眼镜,“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党徽边缘的一圈细纹,“这些纹路排列得太规律了,像密码锁。”
“问题是没人知道怎么打开。”另一位女研究员叹气,“我们试过旋转、按压、敲击……都没反应。”
夜幕降临,篝火映照着佛像的脸,仿佛它也在注视着众人。小英坐在角落,翻看着《白莲教起义实录》。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画着几条河流交汇的地形,正是他们所在的盐井区域。
“我见过这个图案。”她突然开口。
众人纷纷转头。
“什么图案?”张琴秋问。
小英将书翻开到一页插图,指着其中一处细节:“这个符号,我在三姐留下的星图上见过。她说过,星星会指引出路。”
老学者凑近一看,眉头皱成一团:“这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数学序列。”
“也许不是数学。”小英轻声道,“而是时间。”
她想起三姐生日那天的夜晚。那时她们还住在村口的小茅屋里,三姐用炭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说:“你看,星星的位置每年都会变一点点,但总有一个时候,它们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拿出一本旧账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日期:1923年5月7日。
“试试这个数字。”她说。
专家们对视一眼,有人拿来一根细铁丝,小心翼翼地插入党徽边缘的缝隙中,开始拨动数字。随着最后一个数字归位,佛像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佛像的眼眶缓缓裂开,一枚铜片弹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暗格!”有人惊呼。
小英捡起铜片,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字:“天降血星,七宿归位。”
“什么意思?”张琴秋皱眉。
“不知道。”小英摇头,“但我们还有更多东西要找。”
他们在佛像内部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藏着一本古籍和一块蓝布条。古籍封面斑驳,写着《星命通鉴》,而蓝布条上,则绣着一幅星图,与她在猪圈里偷偷描摹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
“怎么了?”张琴秋问。
“这星图……是我小时候画的。”
众人沉默了。
“你是说,你在七岁时画的星图,现在出现在一本几百年前的古籍上?”老学者难以置信。
“也许不是出现。”小英低声道,“而是它一首在这里等我。”
接下来的几天,专家们对古籍进行了详细研究。书中记载了许多关于“血星”的预言,提到每当七星归位,天地就会发生异变。而在某个章节末尾,赫然写着一句话:
“凤凰之火焚尽人间罪孽,血星降世唤醒沉眠者。”
“凤凰状烧伤……”张琴秋看向小英,“难道这就是你身上的伤疤?”
小英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块蓝布条上,忽然注意到一角有些异常。她用针尖轻轻挑开,发现里面藏着一张更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迹:
“若见此图,请速往北斗第七峰。”
“北斗第七峰?”张琴秋立刻展开地图,“那是嘉陵江上游的一座山峰,常年云雾缭绕,几乎无人踏足。”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小英站起身,眼神坚定。
“等等。”老学者拦住她,“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本书里的内容,可能是某种引导——它不只是记录历史,更像是在指引未来的方向。”
“所以才更要去看个究竟。”小英说。
深夜,营地灯火稀疏,只有佛像仍被罩在纱网下,像个沉睡的巨人。小英独自一人来到佛像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微小的刻痕。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划痕,其实组成了一串数字。
“这不是别人留下的。”她低声自语,“这是我自己的手写的。”
她取出笔记本,对照那些数字,终于拼出一句话:
“当血符阵破碎,七星将不再归位。”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
“如果黄家真的破坏了那些巨石……”她猛地转身跑向指挥部,“张琴秋!快派人去第七峰!他们可能己经动手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天空中,一颗流星划破黑暗,拖出一道猩红的光轨,宛如滴落的鲜血。
“血星……”她喃喃道。
就在这时,那尊佛像的眼眶突然亮起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投射在墙上,形成一幅模糊的地图轮廓。地图中央,正是北斗第七峰的位置。
“来不及了。”张琴秋抓起枪,“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小英最后看了一眼佛像,转身冲入夜色之中。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那个在猪圈里偷学星图的小女孩,终于要面对命运真正的召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