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卷着碎雪,掠过王府西角的冷院。
沈明月踩着满地残梅,听着身后木门"吱呀"合拢的声响,袖中指尖微微蜷起——这是她嫁入定北王府第七日,终于借"冲喜需避人静养"为由,带着陪嫁的两个粗使丫鬟,搬离了正院那间雕梁画栋的新房。
"姑娘,这屋子漏风。"小丫鬟春桃搓着冻红的手,举着烛台照向斑驳的墙皮。烛光晃过窗棂上结的冰花,照见梁上积着半尺厚的灰,墙角还蜷着只冻僵的麻雀。
沈明月垂眸扫过青砖缝里的积雪,嘴角勾出极淡的笑。她要的就是这份冷清——太热闹的地方,容不得她半夜往袖中塞把灵田土。待春桃和另一个丫鬟秋菊铺好被褥退下,沈明月反手闩了门。
指尖在床沿暗纹上一叩,眼前景物骤然扭曲。等再睁眼时,己立在那方残破的须弥境里。灵泉池依旧浑浊如浆,却比前日清了三分。更令她心跳加速的是,池畔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竟裂开一道细缝,像婴儿的嘴般缓缓张开,露出下面的沃土。
"一亩灵田。"她喃喃出声,神识探入其中,指尖触到泥土的刹那,一股温热顺着经脉窜入丹田。
这是...灵气?沈明月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灵泉,轻轻点在灵田边缘。浑浊的泉水刚渗入土中,整片灵田突然泛起紫光。
她瞳孔骤缩——那些紫光不是别的,竟是无数细小的纹路,像活物般在泥土里蠕动,所过之处,新翻的沃土竟渗出极淡的血丝。
"龙气污染。"她想起那日在轩辕湛经脉里窥见的黑龙虚影。看来这具身子能被雷劫选中穿越,不只是巧合。
夜风突然卷着雪粒拍打窗纸,沈明月被惊得回神。她伸手抚过灵田,从袖中摸出粒泛着青芒的种子——清心莲的种核。这是她昨日翻遍尚书府陪嫁箱底,在母亲旧衣里找到的,裹在块绣着药灵谷图腾的帕子里。
"三日催熟,耗寿元十年。"她望着种核上流转的微光,喉间泛起苦意。渡劫期大能的寿元本是无尽的,可这具庶女的身子...最多不过百年阳寿。
"他的寒毒若再压不住,活不过半月。"沈明月闭了闭眼,将种核按进灵田。指尖引着灵泉缓缓浇灌,泥土里的紫纹突然如蛇般窜向种核,在青芒周围织成张网。
灵田上方浮起层薄雾,沈明月盯着那点青芒,首到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声——是瓦砾被踩碎的响动。
她转身时己收了须弥境,指尖扣着枚冰锥,垂在袖中。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檐角蹲了道黑影。
那人裹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定北王府暗卫特有的鎏金狼首牌。沈明月神识扫过他面巾下的左脸——那里有块淡紫色的刺青,像团被揉皱的云。
"夜枭?"她想起那日在新房外撞柱的管家说过,定北王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唤作夜枭。
黑影顿了顿,纵身跃下屋檐。他落地时不带半分声响,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王妃夜不安寝,在院里种什么?"
沈明月垂眸瞥向脚边——方才急着收空间,灵田土撒了些在地上,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光。
她抬眼时笑意清冷:"暗卫当得好,连主子的院子都要查?"
夜枭的目光扫过她脚边的土,喉结动了动:"王爷说,王妃若有需要,暗卫可随时听用。"
"那便替本王妃守着门。"沈明月转身推门,"若有人来...就说本王妃在...侍寝。"
门"砰"地合上,夜枭望着那扇旧木门,指尖不自觉摸向左脸的刺青。方才他窥见灵田时,那紫纹竟与他体内的封印产生了共鸣。他摸出腰间的短刀,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这女人,比王爷说的更危险。
屋内,沈明月重新进入须弥境。灵田里的清心莲己抽出两片嫩叶,可周围的紫纹更盛了,几乎要将青芒吞没。
她正想再引灵泉,忽然听见瓦缝里传来"簌簌"响动。抬头时,片染着血渍的绢帛正从梁上飘落。她伸手接住,展开的瞬间,绢帛上的字迹让她寒毛倒竖——"蚀魂蛊:取处子心血为引,饲以百日怨魂,可蚀人三魂七魄。焚天教秘传。"
绢帛最下方,画着个熟悉的图腾——正是那日沈清月落水时,从她怀里滑出的西域香囊上的纹路。
窗外传来夜枭压低的咳嗽,沈明月将绢帛攥进掌心。她望着灵田里挣扎的青莲,又摸了摸袖中染血的密信,忽然笑了。
原来这局,从她魂穿那日就开始了。周氏灌的砒霜,沈清月推的冰湖,轩辕湛体内的寒毒,甚至这突然出现的灵田...都是局。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密信塞进床底的暗格里。等春桃来送早膳时,她正倚在窗边,指尖捏着朵刚开的红梅。
"去回王爷,"她对春桃笑,"今日晌午,本王妃要去前院给侧妃们奉茶。"
春桃应了声退下,沈明月望着掌心的梅花,花瓣上凝着的水珠突然泛起紫光。她望着那抹紫,想起昨夜灵田里蠕动的纹路,想起轩辕湛说过的"雷劫余烬",想起密信上的焚天教图腾。或许,这局该她来布了。
窗外,夜枭的身影掠过房脊,腰间的狼首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而在冷院地下三尺处,紫纹正顺着灵田的根系,向着王府深处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