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堆着半人高的废砖,月光漏过铁丝网照在泥地上,
肖冉跪下来用手扒土,指甲缝里很快沾了黑泥。
林檎攥着块破布,每隔几秒就抬头看眼仓库后门,像怕朱雀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
乔家劲叼着根没点的烟,用脚踢开块碎石:“埋这么浅,明儿野狗扒拉出来咋办?”
“总比扔在仓库里发臭强。”
白大褂蹲在肖冉旁边,他掌心有道没愈合的伤口,
渗血的地方沾了土,“至少让她落个全尸。”
秦千站在离土坑两步远的地方,齐夏挨着他,两人影子叠在泥地上。
秦千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刚才那阵头痛像被人用橡皮擦过,
只留着点钝钝的酸,可掌心里晶体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像块冰,又像团火,说不上来的怪。
“好了。”肖冉把最后把土拍实,站起身时膝盖蹭到砖堆,她皱了下眉,没吭声。
林檎把那块破布轻轻盖在土堆上,布角沾着人鼠生前蹭上的糖渍,在风里晃了晃。
众人往仓库走时,乔家劲故意落后两步,
用肩膀撞了下秦千:“小子,刚才那阵犯晕是咋回事?该不会中邪了吧?”
“低血糖。”秦千摸了摸兜,晶体硌着他指节,
“饿的。”
齐夏回头看了他眼,没说话。
仓库里的破灯泡忽明忽暗,众人围坐在翻倒的木箱旁。
林檎从帆布包里摸出包饼干,分给每人两块,
自己捏着块在手里转:“秦先生,人鼠说‘参与者’和‘玩家’不一样……是不是说我们里有人不是玩家?”
“可能。”秦千把饼干掰成两半,没吃,
“她还说‘谎言会要人命’,朱雀说‘走着瞧’,说明这地方有规则,而且规则和说谎有关。”
白大褂推了推眼镜:“那朱雀算什么?管理者?裁判?”
“更像守规则的。”齐夏插了句,
“她拿的金属棍能发光,人鼠尸体上的晶体和罐头纹路一样——可能这些是道具,或者凭证。”
林檎的饼干碎渣掉在膝盖上:“那我们要怎么……生存?”
乔家劲把烟盒拍在木箱上:“我之前在道上混,见过玩黑游戏的——要么杀人夺道,要么被人当猪宰。”
“刚才那小丫头说‘杀人者得道’,指不定就是这规矩。”
“你疯了?”林檎猛地站起来,饼干袋哗啦掉在地上,
“人鼠才多大?你还要杀人?”
“我疯?”乔家劲扯了扯花臂,
“你当这是过家家?刚才要不是那姓朱的收手,现在躺后院的就是你!”
“都闭嘴。”齐夏的声音像块冰砸在地上,两人都愣了。
他转向秦千,“你怎么看?”
秦千盯着乔家劲脖子上的金链子——那链子在灯泡下晃,
晃得他想起刚才头痛时看见的血里的影子。
他摸出晶体放在木箱上,幽光映着每个人的脸:“人鼠说‘杀人者得道’,可她自己没杀人,反而被杀了。”
“说明规则没那么简单。”
“那你说咋办?”乔家劲往前凑了凑,
“等朱雀来挨个宰?”
“先弄清楚‘谎言’指什么。”秦千敲了敲晶体,
“人鼠的晶体是从哪来的?罐头里?还是杀了人才能拿?”
白大褂突然开口:“我之前在罐头里开过这个。”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喉结动了动,
“第三罐,开出来块指甲盖大的,和这个一样。”
“当时以为是垃圾,扔了。”
“你说啥?”乔家劲瞪圆眼睛,
“那玩意儿能救命?”
“不知道。”白大褂低头盯着自己的伤口,
“但我开第二罐的时候,说了谎。”
“说啥谎?”林檎凑近。
“罐头提示‘你最后次撒谎是因为什么’,我答‘为了保护家人’。”
“其实我最后次撒谎,是骗我老婆说手术费凑够了。”
“她等不到钱,跳楼了。”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老鼠跑的声音。
肖冉轻轻碰了碰白大褂的手背:“所以你开出来的是晶体?”
“是块碎玻璃。”白大褂笑了下,比哭还难看,
“然后我手掌就被罐头割了,到现在没好。”
秦千感觉后颈有点发紧——这和他之前开过的罐头不一样。
他开过三罐,第一罐问“你最想抹掉的记忆”,”
“他答“高考作弊被抓”,”
“其实他想抹掉的是穿越前被车撞的瞬间;第二罐问“你信任的人是谁”,
他答“发小”,其实他谁都不信;第三罐问
“你敢杀人吗”,
他答“不敢”,其实他在穿越前见过太多死人。
三罐都开出了压缩饼干,什么事都没发生。
“所以说谎的代价可能不一样。”齐夏总结,
“有人受伤,有人得晶体,有人……”
他看了眼仓库后门的方向,没说下去。
林檎突然拽了拽秦千的袖子:“秦先生,你刚才头痛……是不是和这地方有关?”
“可能。”秦千没瞒她,
“我看见些怪画面,十个影子跪在血里,带头的是我。”
“那是……”林檎脸色发白。
“幻觉。”齐夏打断她,
“或者记忆碎片。”
“这地方能影响人脑。”
乔家劲突然笑了:“要我说,咱们里肯定有特异功能的。”
“就像电影里的终结者,能看穿谎言啥的。”
“你电影看多了吧?”林檎翻了个白眼。
“嘿小丫头片子,你还别不信——”
“够了。”秦千把晶体收进兜里,
“现在有两件事:第一,谁开过晶体罐头,站出来;第二,从现在起,说话前想清楚,别碰‘谎言’这条线。”
众人沉默着点头。
齐夏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我去检查后门的锁。”
秦千看着他背影,又扫过众人——肖冉在帮白大褂包扎伤口,
林檎蹲下去捡饼干渣,乔家劲叼着烟在敲木箱。
他摸了摸兜里的晶体,突然想起人鼠临死前说的“杀人者得道”,
还有朱雀消失前的“走着瞧”。
真正的计划,可能要从“杀人”开始试探。
但他得先确认——这些人里,谁在说谎。
夜风又灌进来,吹得破灯泡晃得更厉害。
秦千望着齐夏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声里,
那个细微的低语又响了起来:“游戏,才刚开始。”
仓库里的灯泡又闪了两下,突然“啪”地灭了。
林檎倒抽口凉气,饼干渣子从指缝漏下来,
肖冉摸索着去摸火柴盒,火光“噌”地窜起来,映得乔家劲花臂上的青龙张牙舞爪。
秦千把晶体往木箱上一磕,“当”的一声:“我提个方案——今晚咱们挑个人杀了,夺他的道。”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扔进冰水里。
林檎手里的火柴“啪”地断成两截,火星子溅到她手腕上,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疯了?人鼠才刚……”
“冷静点。”
齐夏靠在门框上,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把他影子拉得老长,
“他说的‘杀人夺道’,是试探。”
乔家劲把烟按在木箱上碾灭,花臂绷得像块铁板:“试探个屁!你当杀人是过家家?”
他突然站起来,木箱子被撞得歪了半寸,
“老子在道上混这么些年,见过拿人命当骰子的,没见过拿自己命开玩笑的!”
白大褂的手指绞着纱布,
新渗的血把白纱布洇出朵小红花:“秦先生……你不是真要杀人吧?”
“真要杀。”秦千盯着乔家劲发紧的喉结,
“但得先看你们敢不敢应。”
肖冉猛地站起来,她膝盖上沾的泥块“吧嗒”掉在地上:“我不同意。”
她声音抖得厉害,可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人鼠才埋在后院,你们就要学朱雀那套?”
林檎拽住肖冉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肖老师说得对……我们不是怪物。”
白大褂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伤口,那道疤从指根裂到手腕:“我……我也不杀。”
乔家劲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行啊,你们倒团结。”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盒,
“但老子说句实话——要是真到了活不下去那天,你们谁能保证不举刀?”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老鼠啃木头的声音。
秦千摸了摸兜里的晶体,触手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刚才他说“杀人”时,
乔家劲的瞳孔缩了下,白大褂的喉结滚了三滚,
林檎的指甲在肖冉手腕上掐出月牙印。
齐夏靠在门框上,月光把他半张脸照得发白,另半张藏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都坐下。”齐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
“他在试你们说谎的底线。”
“试底线?”肖冉坐回木箱上,膝盖还在抖,
“什么意思?”
秦千把晶体举到火光前,幽蓝的光在众人脸上晃:“人鼠说‘谎言会要人命’,朱雀说‘走着瞧’。”
“如果我们现在说‘同意杀人’,是谎言吗?说‘不同意’,又是真话吗?”
他顿了顿,“刚才你们的反应,就是答案。”
白大褂突然抬头:“我……我刚才说‘不杀’是真的。”
“我也是。”林檎赶紧接话,
“我真不敢杀人。”
“老子说的也是实话。”乔家劲把烟盒拍在桌上,
“真到活不下去那天,老子肯定举刀。”
秦千盯着乔家劲脖子上的金链子——那链子在火光下晃,
晃得他想起头痛时看见的血里的影子。
他把晶体放回兜里,指尖轻轻碰了碰齐夏的手背:“规则不会允许‘杀人夺道’。”
“凭什么?”乔家劲挑眉。
“人鼠没杀人,被杀了;白大褂说了谎,受了伤;我开罐头说了谎,没事。”
秦千指节敲了敲木箱,“规则在挑人。”他扫过众人发紧的脸,
“挑能说谎的,挑能守谎的,挑能把谎变成真的。”
齐夏从兜里摸出块压缩饼干,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朱雀拿的金属棍能发光,人鼠的晶体和罐头纹路一样。”
“如果‘道’是某种凭证,那规则要的不是杀人,是——”
“是让我们自己把谎变成道。”秦千接话,
“所以真正的计划是:明天开始,每人开三罐罐头,把说过的谎记下来。”
“我去赌最后一罐——如果能开出‘道’,咱们平分;如果开不出……”
他笑了笑,“就当我给你们探路。”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火柴燃烧的“嘶啦”声。
肖冉伸手摸了摸秦千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秦千把她手推开,
“但我知道,这地方要的不是命,是人心。”
他看向齐夏,对方正把饼干掰成两半,半块推到他面前,
“所以今晚,你们都想想——自己最狠的谎是什么,最真的谎又是什么。”
夜风从门缝灌进来,吹得火柴头忽明忽暗。
林檎突然打了个寒颤:“要是……要是你赌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
秦千捡起块饼干塞进嘴里,硬得硌牙,“但总得有人先趟这浑水。”
齐夏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放进兜里,月光照在他眼镜上,
遮住了眼底的光:“我陪他。”
乔家劲把烟盒揣进兜里,花臂上的青龙在火光里扭了扭:“老子也跟。”
白大褂摸了摸掌心的伤口,血己经止住了:“我……我记谎。”
肖冉捏了捏林檎的手:“我们记谎。”
秦千看着众人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头痛时看见的血里的影子——
十个影子跪在血里,带头的那个,正咧着嘴笑。
他摸了摸兜里的晶体,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一首爬到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