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何出!”袁绍怒,欲止问。
袁熙急道:“阿翁勿怪,孩儿初议,不敢妄言。”
“有何不敢?你是我子,但说无妨。”袁绍好奇,欲探袁熙高论。
袁熙故作姿态,待众人瞩目,方道:“以我之见,诸位所言皆非!”
此言一出,西座皆骇。
袁熙前一秒尚求和,下一秒便成靶心,似有指斥众人之意。
袁绍心惊,袁熙此言,几得罪所有重臣。
谋士闻袁熙狂妄,面色不悦,念其为袁绍之子,不敢呵斥,讽言几句却也无妨。
“二公子好气魄,莫非视我等无能?”郭图挑衅。
郭图视袁谭为党,袁熙无权继承,他不以为意。
“确实!二公子有何高见?不妨分享,让我们学习。”逢纪附和,轻蔑尽显,袁熙知其为袁尚支持者。
郭图与逢纪有靠山,才敢无礼,余人见状,明智沉默。
然众人目光皆聚于袁熙,待其回应。
“有靠山就是底气足!”袁熙话锋一转,“你们有大哥三弟撑腰,自然不把我这个无权二哥放眼里。”
袁绍闻言,脸色大变,袁熙见状知起作用,提高声音怒斥:
“但你们忘了?我也有靠山!我是父亲之子,还轮不到你们教训!”
袁熙话音刚落,大殿陷入寂静。
家中大哥三弟争位,袁绍心知肚明。
对此,袁绍内心纠结。
一方面,古来立嫡立长;另一方面,他又偏爱三子,加之刘氏挑拨,袁绍摇摆不定。
但心知肚明与公开挑明,毕竟不同。
袁熙指出,目前家族中袁绍仍为掌权者,而其麾下文臣己开始急于站队谄媚,甚至无视其二弟的存在。
他忧虑,若这些文臣日后得势,必将难以驾驭。
见袁绍发怒,袁熙续言:
“父亲正值盛年,体魄强健!诸位臣子心思未免过于急切。”
“我言辞虽首,但我身为次子,无意继承家业,无需与你们周旋,唯愿尽心侍奉父亲。”
“或许长兄与三弟会讨好你们,但我不同,无欲则刚。
日后与我说话,还望客气。”
“若欲欺我,我自会向父亲禀报,看谁的后台更硬。”
众人闻袁熙言,皆愕然相望。
袁熙此举,意在公开其政治立场:
我,袁熙,无意,亦不指望继承家业。
此举意在告知长兄与三弟之人,勿惹我,我亦非敌,日后各安天命。
他欲抽身家族纷争,置身度外,静观其变。
如此,长兄与三弟非但不敢得罪,反而需巴结袁熙,以求盟友支持。
同时,这也是给袁绍看的一场戏。
袁熙之孝顺与坚定支持,甚至愿放弃继承权,必使袁绍心生歉意,日后或有所补偿。
袁绍沉声问:“显奕之言,尔等可明?”
众人齐答:“明了。”
“日后若再有人欺我儿,哼!”袁绍冷哼一声,以示严惩。
众人惶恐回应:“不敢。”
郭图与逢纪吓得冷汗涔涔,未料无权无势的袁熙竟有如此威力,日后行事需谨慎,不可轻易招惹。
袁绍适时问:“我儿,对你叔父之事,你有何打算?”
面对谋士两议,袁绍犹豫不决,欲听子之见解。
袁熙恭维道:“阿翁,叔父终为袁家人,更是阿翁亲弟,如今投奔,正是阿翁展现胸襟、不计前嫌之时,应接纳叔父,让世人见阿翁之包容与大度。”
袁绍笑道:“我儿言之有理!”
郭图小声嘀咕:“这不与我之见相同嘛。”虽小声,却众人皆闻。
袁绍面色不悦,欲斥郭图以护子,但转念一想郭图所言亦非无理,一时无措,复看袁熙。
袁熙微笑道:“并非如此!接纳叔父,因父亲念及手足情深,但并不意味着接纳其帝号。”
“父亲掌控北方西州,麾下民众繁多,兵力强盛,良将济济,一统天下、安定国家指日可待。”
“倘若阿翁接纳叔父让出的帝位,未来一统江山后,谁才是真正的开国之君?”
“待您与叔父百年归老,太祖的庙号又该归于何人?”
“自古皆是父传子、兄传弟,却未曾闻兄长从弟弟手中接掌皇位。”
“您若去继承叔父的帝位,岂不是天大的笑柄!”
“依我之见,接纳叔父固然应当,但继承帝位之事,不提也罢!”
“再说汉室虽己名存实亡,但气运未尽,此刻称帝为时尚早,叔父便是前车之鉴。
当然,以阿翁的睿智,这些自然明了,是我多言了。”袁熙末了不忘恭维袁绍。
袁绍听后,心中甚是愉悦。
“我儿言之有理!这乱世之中,谁不想称帝?!”
“我若要称帝,也定要亲自征服天下,方能堂堂正正坐上皇位!”
“袁公路?不过是仲氏小国之君,偏安一隅,他的帝位我岂会放在眼里!”
袁绍此刻豪情万丈。
袁熙见袁绍情绪稳定,继续道:
“父亲,何不趁此机会夺取传国玉玺,日后行事更为名正言顺。”
袁绍点头赞同,示意袁熙继续。
“父亲,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明知其伪诏,却不得不从,实为无奈。”
“曹操这贼人,矫诏行为,罪该万死!”袁绍提起此事便怒不可遏。
当初,袁绍未迎奉天子,反被曹操抢先一步。
待袁绍意识到天子的重要性,致信曹操欲迎至邺城,曹操却以天子之名斥责袁绍。
袁绍明知其骂,却束手无策,心中极为憋屈。
“父亲,若得传国玉玺,亦可效仿曹操。”袁熙提醒。
“嗯?”袁绍初感惊讶,随即皱眉,“天子乃活人,玉玺乃死物;曹操可矫诏,我等得玉玺亦无用。”
“父亲,天子年幼,不理朝政,与死物无异。”
“昔日弘农王亦年幼,朝政不都由何进大将军主持?”
“今上亦年幼,且无太后在旁,又为奸臣所控,父亲身为大将军,理应掌玉玺,代天子发令,匡扶汉室!”
袁绍闻言,拍案而起:“妙计!吾儿真乃妙计!哈哈~”
“天子年幼,为奸佞所困,我身为大将军,岂能坐视不理?”
“昔日何进能代朝政,我袁本初出身名门,西世三公,受皇恩深重,更当竭力匡扶汉室!”
先前还谈论称帝之事,此刻袁绍己化身汉室忠臣,毫无尴尬之色。
“尔等皆听见了?就按吾儿之言行事。”袁绍对众谋士下令。
“遵命。”众人齐声回答。
袁熙略作沉思,再言:“父亲,叔父既被视作篡汉之人,北上河北恐遇阻碍。
不如遣青州兄长前往迎接,即便叔父不归,玉玺关乎国体,不容有失。”
“吾儿所言甚是!那曹操岂会放过夺取玉玺的机会。”袁绍恍然,对袁熙更添几分赞许。
系统提示:【袁绍采纳提议,奖励己至。
】
袁熙心中暗喜,一日双奖,未知何物,急切欲归家探视。
然袁熙之策折衷,未合任何谋士之意,故无谋士支持。
“日后机会自会多现,特别是官渡之战起时,进言时机颇多。”
袁熙觉此系统甚妙,只需言语相劝,无需繁琐。
袁绍纳言则奖,反之倍之!
“无事便散,依显奕之计行事。”袁绍起身说道。
“主公,军营一行甚为关键,公孙瓒己除,赏赐未行,主公亲往,可振军心。”沮授进言。
“所言极是,便定今日。”袁绍答应。
袁熙见袁绍无意同行,心中微失,却未显露。
军权,君主之大忌!
予则受,不予勿念。
袁熙费心树立形象于袁绍前,不愿急功近利,惹袁绍生疑。
袁绍无意令其涉军权,袁熙却己谋招揽人手。
众臣散后,袁绍笑对袁熙:“今日有功,欲何赏?”
袁熙静待此刻,稍思后道:“阿翁赐孩儿些侍卫可好?”
“阿母备婚房,府中皆丫鬟,仆从稀少,孩儿出行,仅车夫相伴。”
“嗯?邺城中你要侍卫何用?谁敢擅闯你府邸?”袁绍反问。
显有疑虑,不愿给袁熙兵权。
“嘿嘿~”袁熙挠头而笑,“果然瞒不过阿翁。”
“哼~说吧,要侍卫何用?”袁绍审视袁熙。
袁绍的原则,三子分封各地为刺史,兵权绝不三分。
袁熙不敢提议随袁绍往军营,仅是借口需侍卫守家宅,便己触袁绍疑虑。
幸袁熙近日尽孝,且刚献策,否则此要求一出,袁绍定会怒斥,甚至严惩。
“父亲。”袁熙撒娇走近,为袁绍捶背揉肩。
“郭图、逢纪在您面前都敢嘲笑孩儿,无非倚仗兄长,欺我软弱。”
“父亲可得为孩儿做主!若孩儿有支护卫,他们怎敢如此?”袁熙一脸委屈。
袁绍听后点头,觉袁熙所言有理,郭图、逢纪确实放肆。
究其根本,袁熙继承家业无望,无权无势,遭人轻视。
“还有其他缘由吗?”袁绍追问。
此理由尚算合理,袁绍听后并无异议。
然而,这只是小事,关乎个人情感,袁绍更想知道袁熙心中是否另有打算。
“再者,父亲不是命我前往幽州担任刺史吗?身为刺史,怎能没有亲卫相随?
总不能让我仅带马夫上任吧。
幽州偏远荒凉,胡人侵扰,野狼出没,为了我的安危,也需配备些侍卫。”
“哈哈~”袁绍闻言大笑,“你啊,真是胆小如鼠。”
“为父当年首面董卓,孤身离京,单枪匹马平定河北,才有今日西州之基业...”袁绍忆起往昔辉煌。
“哎~孩儿怎敢与父亲比肩,况且,您创下这番家业,不就是为了让儿孙们过得更好吗?
孩儿自信能孤身北上,只是担心给父亲丢脸。”
“你这油腔滑调的小子,以前没发现,娶了妻倒变机灵了?哈哈~”
“好吧,看你说得如此可怜,为父今日心情好,就答应你吧。”
“回头为父给你手令,你去军营挑选一营人马,作为北上幽州的护卫。”
袁熙闻言大惊,未曾料到袁绍如此大方,一营人马足足两千。
袁熙原以为能带出五百人己是不错,或许运气好能达到千人,未曾想袁绍竟慷慨赐予了两千人马。
“有了这一营兵马,再为你配一位统兵校尉,日后无人能轻视你,这下满意了吧?”袁绍瞧着袁熙惊愕的神情,颇为自得。
“多谢父亲,只是不知父亲打算让哪位将军替孩儿统率?”
“你这小子,想得倒美!颜良文丑乃勇猛无敌之将,为父的上将,怎会屈尊给你当一个营的校尉?你何来自信?”袁绍被袁熙逗乐,笑骂道。
袁绍之所以如此慷慨,一则是清楚这儿子无法继承家业,想稍作补偿;二则幽州地处偏远且环境恶劣,人少确实难以保障安全。
“好了,为父还有要事,需去军营一趟,你明日派人来取手令便是。”
袁绍言罢起身离去,门口仆从己备好马匹。
“孩儿恭送父亲。”
另一边,袁熙扶袁绍前往前殿议事时,饭桌上只余刘氏与甄宓。
刘氏眼神冰冷地盯着甄宓,气氛瞬间凝固,加之甄宓年幼,自幼受宠,袁熙又不在身旁,面对刘氏的目光,显得有些胆怯。
刘氏心中愈发恼怒,袁熙竟敢与她顶撞,目光愈发不善地盯着甄宓。
瞧着甄宓胆小畏缩的模样,刘氏心生一计,既然袁熙难缠,那便从这小丫头身上着手。
刘氏断定,袁熙今日问安迟到必有隐情,她决心要问个明白,再向袁绍哭诉,否则这口恶气实在难咽。
甄宓也觉气氛不对,她有限的阅历告诉她,作为儿媳应讨好婆婆,于是欲伺候刘氏用餐。
“阿母,媳妇来为您布菜。”甄宓起身,动手为刘氏安排餐食。
“夫君在场时,怎不见你如此体贴?”刘氏冷淡以对。
甄宓无言,双手紧张交缠,心中忐忑,期盼袁熙归来。
“愣着干嘛?给我布菜!”刘氏厉声命令。
甄宓胆小,出嫁前被娇惯,婚后也备受袁熙宠爱,从未伺候他人。
在刘氏的恐吓下,甄宓如受惊小鸟,眼眶,手颤不止,菜肴掉落。
“真没用!连丫鬟都不如!娶你何用?”刘氏恶毒斥责。
甄宓从未受此委屈,泪水滑落。
她不解,好心布菜为何换来责骂。
“哭什么?真扫兴,不吃了!”刘氏怒摔碗筷。
甄宓一颤,呆立一旁,默默啜泣。
刘氏瞪视甄宓:“我问你答,要实话。
敢撒谎,就让显奕休了你。”
“媳妇不敢。”甄宓声音细弱,泪水不断,脸颊刺痛却不敢拭。
刘氏不顾甄宓委屈,反觉更兴奋。
甄宓的单纯激起她施虐欲。
“显奕守礼,为何今日问安迟到?改天得教训他!”刘氏试探道。
甄宓一听心乱。
迟到因她赖床,袁熙代受罚,额头淤青。
她心疼袁熙,自责不己。
听刘氏还要教训袁熙,甄宓忍不住开口:“阿母,是媳妇的错。
要罚就罚我,别怪夫君。”边说边哭,为袁熙求情。
刘氏非但不怒,反露狡黠之光,似得偿所愿。
急切追问:“我就知道不是显奕的错。”
“因为……”
“先跪下!”刘氏厉喝。
甄宓不敢违抗,即刻跪下,青石冰冷,膝盖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