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给老旧的巷子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丝毫没能温暖此刻凝固的空气。
王大爷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受关注过，活像动物园里刚学会后空翻的猴儿。
他手里捧着个用来腌咸菜的青花大碗，被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闪光灯和探究的目光比太阳还刺眼。
“大爷，您再说一遍，这宝贝是哪儿淘换来的？”一个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就是古玩圈小有名气的鉴宝师陈子轩。
他刚刚路过，只一眼就差点把自己的钛合金狗眼给闪瞎了。
“就是啊王大爷，开个价，我收了！”旁边一个油头粉面的大哥己经开始掏手机准备转账了。
“有发票吗？这能上拍吗？”
“……”
问题像雪花一样砸来，王大爷彻底懵圈了，抱着碗的手都在哆嗦。
这不就是前两天隔壁小韦看他家咸菜缸裂了，随手从他那堆“破烂”里翻出来给他的吗？
说是拿去种蒜都嫌磕碜，腌咸菜勉强凑合。
怎么一转眼，就成宝贝了？这世界变化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我真不知道啊……”王大爷结结巴巴，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群人的热情融化了，“是……是韦过给我的。”
“韦过？”
这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哪个韦过？”陈子轩追问道。
“就住那儿的那个。”王大爷颤巍巍地抬手一指。
几十道目光瞬间集火，齐刷刷地射向巷子尽头那扇破旧的木门，仿佛要用眼神把它烧穿。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那扇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身上是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手里还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大碗，正呼噜呼噜地吸溜着碗里最后一根泡面。
正是韦过。
他被门口这阵仗吓了一跳，嘴里的泡面都忘了咽下去。
“干啥呢？开席了？怎么不叫我？”他含糊不清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你们要干嘛”的哲学三问。
陈子轩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激动地指着王大爷手里的碗，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先生！韦过先生是吧？请问您知道这只碗的价值吗？”
韦过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面，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眼神平淡得像在看一块板砖：“哦，那个啊。”
他顿了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给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回答：“不就是个破碗嘛，裂了条缝，给王大爷腌咸菜都怕漏水。不过碗底厚实，垫起来种种蒜倒是挺稳当的。”
种……种蒜？
陈子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亿万吨暴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去世。
他扶着墙，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专业的手电筒和高倍放大镜，冲到王大爷面前，对着那碗又照又摸，嘴里念念有词：“这青花发色，这苏麻离青的铁锈斑，这流畅的画工，这器型……错不了，绝对是元代青花！稀世珍品啊！”
他猛地回头，双眼通红地瞪着韦过：“先生！这碗的市场价值至少八位数起步！你确定……你确定就这么送人了？你确定不要出手？”
整个巷子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八位数！
那是什么概念？
一套一线城市的江景大平层啊！
然而，韦过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至又打了个哈欠：“八位数？哦。那你们聊，我回去补个回笼觉。”说着，他把泡面碗往旁边一放，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对王大爷说：“王大爷，他们要是喜欢，您就送他们呗，反正我家墙角还垫着好几个呢，花色还不一样。”
你要就拿走呗。
我家墙角还垫着好几个呢。
这风轻云淡的话，比刚才那句“种蒜”的杀伤力还大，简首是核弹级别的暴击。
陈子轩彻底破防了，他指着韦过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是在糟蹋文物！你这是对历史的亵渎！暴殄天物！你对得起老祖宗吗！”
这正义凛然的咆哮，让周围的吃瓜群众都热血沸腾起来。
人群里，一个叫小周的年轻人早就打开了手机录像，镜头稳稳地对准了这场堪称年度大戏的交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卧槽，今天的头条有了！
这泼天的富贵，必须得记录下来！
站在人群外围的老赵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他以前总觉得韦过这小子游手好闲，整天除了睡觉就是捡破烂，是个标准的废柴。
可现在看来，这哪是废柴，这分明是“扫地僧”啊！
他捡的哪是破烂，分明是印钞机！
“我的老天爷，”老赵头喃喃自语，“这家伙到底还藏了多少好东西？他家那个用来挡门的大石头，不会是块翡翠原石吧？”
旁边的王婶也凑了过来，一脸谄媚地拉住韦过的胳膊：“小韦啊，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你看，你除了会鉴别……哦不，会捡这种宝贝，还会别的什么不？”
韦过被她拉住，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不会啊王婶，我真不会别的，就会睡觉和捡破烂。”
众人：“……”
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哦不，糟小子坏得很！
躲在不远处墙角后的李大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他的牙都快咬碎了，眼睛里喷出的嫉妒之火，能把巷口的垃圾桶点燃。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靠捡破烂就能随手送出价值千万的古董？
而自己辛辛苦苦开个小卖部，起早贪黑，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大柱恍然大悟，随即又恨得牙痒痒，“难怪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我断他水电！人家根本不差钱！”
他越想越气，悄悄退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彪哥吗？我大柱啊……对对对，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我这儿有个小子，手里有不少好东西，但都是来路不明的‘捡来货’……对，我想让他主动滚蛋，永远别再回来……你不是在拍卖行有人脉，还认识不少媒体的朋友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咱们可以这样……”
电话那头，李大柱的声音变得阴险而恶毒，一个针对韦过的毒计正在悄然成型。
与此同时，巷子里，被韦过的态度搞得心态爆炸的陈子轩，在经过一番剧烈的天人交战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作为一名专业的鉴宝师，对文物的热爱最终战胜了个人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快步追上正要进门的韦过。
“韦先生，请留步！”陈子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理解您可能对金钱不感兴趣，但文物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不应该被如此对待。我愿意代表一位收藏家朋友，出价……一千万！收购您……垫墙角的所有碗！”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李大柱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己经看到了韦过被千夫所指、狼狈逃离的场景。
一场围绕着“破碗”的风波，看似即将尘埃落定，但另一场看不见的暗流，却己在网络世界的深处开始汹涌。
那些被小周上传到短视频平台的片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酵，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京城惊现扫地僧，千万古董竟用来种蒜！”、“史上最强凡尔赛，小伙称元青花垫墙角！”。
然而，这些都还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为韦过量身定做的舆论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当天下午，网络上突然爆出一则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