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咬碎第三颗红瑙念珠时,齿间尝到了铁锈味。
鎏金蟠龙烛台上凝着烛泪,像极了那日宗人府地牢里,萧景珩掐着十二皇子脖颈时手背暴起的青筋。
"娘娘,该进药了。" 掌事嬷嬷捧来缠枝莲纹药盅,盖沿结着冰霜。
太后凝视盅底游弋的金色蛊虫——这是今晨从冷宫井里捞出来的,虫腹还粘着半片谢氏家徽。
汤药入喉的瞬间,菱花镜里闪过少年谢明懿的脸。
三十年前那个上元夜,他也是这样捧着药盏跪在凤榻前,眼角泪痣比宫灯更灼人:"姑母,这是能忘忧的方子。"
瓷盏坠地的脆响惊醒了太后。
她看着满地蠕动的金色蛊虫,终于明白先帝临终前为何死死攥着她的朝服玉佩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盘龙纹,而是三百个谢氏亡魂的名字。
"喀啦"。
颈后胎记突然灼痛,太后踉跄着撞翻博古架。
滚落的青铜觞中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凤翎纹正沿着脊椎疯长,金线刺破皮肤织成羽翼形状。
十年前她用金簪挑断谢明懿咽喉时,那个巫族妖孽的血溅在锁骨处,也是这般滚烫。
萧景珩踹开褪色朱门时,正看见太后在撕扯自己的皮肤。
月光透过破窗棂照在她血淋漓的后背,金线纹路竟与栖梧的胎记分毫不差。
"母后?" 他剑尖挑飞太后手中金簪,簪头蓝宝石里封着的蛊虫突然振翅。
太后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尖啸,五指成爪抠向萧景珩心口:"把本宫的明懿还来!"
霜华剑刺穿太后肩胛的刹那,萧景珩嗅到了栖梧的气息。
太后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金红交错的丝线——正是那日栖梧在祭坛昏迷时,从胎记里溢出的金蚕蛊!
"原来你早就......" 萧景珩旋身避开丝线,剑锋扫落梁上悬着的蛛网。
蛛丝坠地化作符咒,显出一行血字:"双生子献,巫鼎乃开"。
他突然想起宗人府暗格里那卷被撕碎的起居注,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三,太后诞下的本该是双胞......
太后指间金丝突然缠住剑刃,萧景珩虎口迸裂。
在剧痛袭来的瞬间,他看见太后瞳孔变成栖梧的琥珀色,朱唇轻启却是谢明懿的声线:"景珩吾儿,见到舅舅怎不行礼?"
冰裂纹瓷枕炸开的碎片里,飞出三百只青铜铃铛。
萧景珩挥剑劈砍,发现每只铃铛内壁都刻着凤家兄弟的生辰。
当刻着"凤淮瑾"的铃铛被血染红时,远在钨矿山的西哥突然心绞痛到跪地呕吐。
"你以为焚心毒是下给皇帝的?" 太后踩着满地铜铃逼近,金丝从她七窍钻出,"从你出生那日喝下我的血开始,就是养在凤栖梧身边的药引!"
萧景珩撞上冷宫残破的梳妆台,菱花镜里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十西岁的自己正把匕首抵在栖梧颈间,而镜外的太后在梳谢明懿生前最爱的飞仙髻。
他终于看懂这个局——冷宫就是缩小版的巫鼎,他们母子都是祭品!
铜铃阵突然发出梵音,萧景珩太阳穴突突首跳。
在意识模糊前,他瞥见妆奁底层露出的半块长命锁,锁芯嵌着的画像分明是谢明懿抱着婴孩时期的自己,而背景处的巫族祭坛上躺着个背生金纹的女婴。
"看见了吗?那才是真正的凤......" 太后的狞笑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望向窗外,十八盏魂灯正沿着护城河漂来,这是谢氏灭族那年她亲手为谢明懿点的往生灯。
第一盏魂灯撞上宫墙时,太后后背的金线羽翼开始片片剥落。
萧景珩趁机斩断缠在腕间的金丝,却见那些坠地的金羽化作毒虫,疯狂啃食太后的血肉。
"不可能...明懿说过魂灯永不会......" 太后嘶吼着抓挠胸口,扯出的竟是一串青铜铃铛。
当铃铛上的"谢明懿"三字显现时,萧景珩终于想起儿时在太后佛堂暗格里见过的青铜棺——棺中少年颈间致命伤的形状,与他及冠时栖梧所赠玉佩完全一致!
第十八盏魂灯在阶前碎裂的瞬间,太后身体里传出谢明懿的惨叫。
无数金蚕蛊从她眼眶涌出,在空中聚合形。
萧景珩的霜华剑穿过蛊群,却刺中了突然出现的栖梧。
"景珩,杀了我......" 栖梧嘴角溢出血线,胎记处钻出的金丝正与太后背后的残翼相连,"我们才是真正的双生......"
剑刃震颤着没入三寸时,萧景珩看清栖梧瞳孔里映出的真相:三十年前的巫族祭坛上,被剖成两半的婴儿正在啼哭——左半张脸是他,右半张脸是栖梧。
太后残躯突然爆开,三百金蚕蛊凝成谢明懿的实体。
他指尖轻抚萧景珩刺入栖梧心口的剑,叹出的气息带着冰棺里的腐味:"好外甥,当年你母亲也是这样,一边说爱我一边把鸩酒喂进......"
霜华剑突然迸发凤鸣,栖梧胎记中冲出的金凰虚影穿透谢明懿的胸膛。
冷宫地面浮现巨大巫阵,阵眼赫然是萧景珩与栖梧交融的影子。在谢明懿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太后碎裂的魂魄从金蚕蛊中升起,化作锁链缠住他的脖颈。
"阿姊你......" 谢明懿的惨呼被锁链绞碎。萧景珩接住坠落的栖梧时,看见太后最后的残魂在月光下拼成凤翎纹,与栖梧的胎记严丝合缝。
更漏声穿透血腥夜幕时,萧景珩终于读懂太后留在梳妆镜后的血书,那根本不是字,而是用三百根金丝绣出的漠北盐道图,每条路线都途经凤家兄弟的埋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