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陈芹己被浪花的呢喃声唤醒。
招财团成毛球挤在她颈窝，猫毛里沾着细细的沙粒，随呼吸起伏闪着细碎的星芒。
她轻手轻脚钻出贝壳屋，赤脚踩上沁凉的沙滩，沙粒从趾缝溢出的触感，像踩碎了满地的晨露。
退潮后的滩涂铺开琉璃般的镜面，招潮蟹举着朱红的螯足作画，每道纹路都在曦光里蒸腾成金线。
陈芹蹲在水洼旁，看自己的灰白倒影被小沙蟹剪碎又拼合。
几个月前缩在浴室等死的那个雨夜，她绝想不到会在此刻，为捡到一枚樱粉色的心形贝壳而心脏漏拍——虽然那器官早己不再跳动。
「这个给招财当发卡，」
她对着贝壳自言自语，「剩下五个串成风铃挂车头。」
海水漫过脚背时，突然有冰凉滑腻的东西蹭过踝骨。
低头正撞见章鱼从礁石缝探出触手，虹彩变幻的吸盘上还粘着海藻碎屑。
「早啊邻居。」
她戳了戳那团颤动的凝胶体，章鱼竟喷出墨汁在她小腿画了朵黑玫瑰。
墨香混着海腥味漫开时，陈芹忽然笑出声——原来丧尸也能收到海洋的见面礼。
「哦！忘了采那个黄芥末味的油菜花了……」
淘金者踏浪而来的身影剪碎了朝霞。
土狗嘴里叼着半人高的海带，狗毛里夹着七八只青口贝，跑动时贝壳相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淘金者~我的乖乖~」
「汪！??? ? ???」
陈芹接过这份湿漉漉的礼物，发现最大那枚青口里竟含着珍珠，米粒大的圆润白珠躺在虹彩贝母上，宛如月亮私藏的奶糖。
「哇塞，珍珠哎。」
她对着珍珠哈气，看它蒙上晨雾又恢复清亮。
招财不知从哪拖来晒盐用的竹匾，猫爪拍打着催促陈芹做早饭。
当铁锅架在礁石上时，章鱼邻居又送来条石斑鱼，银鳞在曙光里泛着绸缎的光泽。
撬开青口贝的瞬间，海潮的鲜甜扑上面颊。
陈芹把贝肉浸在晨露里，看招财为争夺滴落的汁液上演猫狗大战。
淘金者偷舔砧板上的鱼血，被腥味冲得原地转圈；招财趁机把猫头塞进牡蛎壳，结果卡住耳朵急得首刨沙。
「开饭啦——」
她拉长音调喊，海风把尾音卷向天际。
章鱼刺身铺在翡翠色的海带床上，炭烤青口淋着野柠檬汁，石斑鱼腹里塞满沙姜与紫苏。
当第一缕炊烟融入朝霞时，猫狗和半丧尸的早饭也好了。
「以前看UP主们在雪地里煮火锅，我蜷在被窝就着泡面看屏幕里的热闹，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此刻没有观众，她却把烤鱼摆成花瓣造型，给章鱼足系上海草蝴蝶结。
「反正是给自己吃的。」
她对着空气解释，耳尖泛起不存在的红晕。
海盐在鱼肉表面融成星子，咬下时脆皮裂开的声响，让她想起童年偷吃外婆炸的猪油渣。
淘金者把鼻尖埋进贝壳汤里狂吃，陈芹正含着手指吮吸余味。
贝类的鲜甜在舌尖层层绽放，像含化了整个潮起潮落。
「海的味道是圆形的，从浪尖到胃囊转个圈，又回到眼眶变成盐。」
午后她沿着防波堤捡漂流瓶。
玻璃瓶里的字条大多被海水泡糊，唯有个薄荷绿瓶身的便签尚能辨认：「今天是独自看海的第287天，如果捡到瓶子的人看见粉色晚霞，那是我在说你好呀——2023.9.15」
陈芹对着字条发怔时，招财正与海蟑螂展开追逐战。
猫爪拍起的沙粒落进玻璃瓶，将「你好呀」三个字镀上金边。
她突然把字条折成小船，搁在淘金者头顶：「去，带给写纸条的人。」
土狗顶着纸船冲进浪花，回来时沙滩上多了行歪扭的爪印，像是在批复：「汪！」
落日熔金时分，她在沙滩画下巨大的笑脸。
招财在鼻孔位置撒尿标记，淘金者非要把尾巴印当酒窝。
「不要这样，招财啊°Д °;)っ」
涨潮的浪花吞没作品时，陈芹对着海平面大喊：「明天我要吃海胆——」
回声惊飞栖息的燕鸥，白色羽影掠过她不再翕动的胸腔，恍若一只挣脱牢笼的信鸽。
夜幕降临后，贝壳风铃在辣条号后视镜上叮咚作响。
陈芹把珍珠放在手心上，看月光将它晕染成温柔的茧。
招财团在竹筐簸箕里打呼噜，梦里还在踩奶似的蹬着窝。
淘金者守着炭火余温蜷成毛团，狗爪偶尔抽搐，大约在梦里继续追浪花。
